老夫人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大夫人据实相告的那些事。
大夫人跪在地上,等着她的雷霆之怒。然而过了很久,二老夫人连话都没一句。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二老夫人面色奇差,但神色还算平静,正敛目沉思。这事情太上不得台面,后果却太严重,不出意料的话,凌家日后再无宁日。
她出自凌家,最是了解娘家人的性情,经了此事,便与傅晚渔、顾岩陌结了仇。
既然结了仇,便少不了明里暗里的腥风血雨。
可是,凌家怎么斗得过那对足智多谋的小夫妻?更何况,傅晚渔背后,还有一个护短儿的傅仲霖,一位正方方面面给义女撑腰的帝王。
大夫人担心二老夫人被自己气坏了,怯懦出声:“娘……”
二老夫人这才望向她,心里恨不得把她生生撕碎,但现在却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昨晚歇在了锦云轩?”
“是。”大夫人涨红了脸,“郡主命人给了我一些惩戒。”
二老夫人倒不关心这些,问道:“郡主有没有交代你什么话?”
大夫人茫然地摇头,“没有啊……她离开之前,只是提点了我几句。”
二老夫人深吸进一口气,“复述给我听。”傅晚渔行事缜密,绝不会一点儿提示都没有,就安心地进宫。
大夫人认真回想,尽量只字不差地复述了晚渔昨晚那些话。
二老夫人眉心一跳。傅晚渔说,她算计的是大老爷,而非大夫人——这一点便是提示了。
家中一番纷扰,长子丢掉官职之际,二老夫人便笃定是傅晚渔的手笔,只是,一直也没脸求证。
眼下,傅晚渔承认了。
堂堂三品大员,收拾起来都不费力气,何况内宅中的妇孺?
傅晚渔是通过大夫人之口向她示警:该在娘家、夫家之间做出抉择了,若再掺和凌家的事情,不要说她们,便是整个二房,都要陪着凌家遭殃。
二老夫人又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叹息一声,“长房并没有得势之后就处处打压,相反,时时处处地奔着家宅和睦行事。昨日,老三媳妇和郡主,给足了我们体面。你却做下了那等糊涂事。”
真正受惩戒的时候到了。大夫人低声道:“我自请去家庙修行可好?总不能让大老爷休了我……郡主的意思,不就是让您发落我么?”
“去家庙?”二老夫人讽刺地笑了,“你清净了,郡主也眼不见为净了?”
大夫人默认。这不是常理么。
二老夫人道:“真想眼不见为净,她昨日大可借芳菲之手取了你性命。眼不见为净对她来说,不亚于避着谁,而她是不需躲避任何人的。”
想眼不见为净,是因为放不下过节引起的膈应,从而惩戒之余,将对方支得远远的。
说到底,是将那些事看得比较重,又不能将对方整治至死,便不想为难自己,不愿面对对方翻身的隐忧。
可傅晚渔是残酷却坦荡的做派:打了你,你服了,我就以和为贵,譬如对待她和杜氏、宜家;
你不服,我就继续整治,让你自食恶果,且要由最亲近的人亲手整治,譬如对待大夫人。
在她们心中的大事,在傅晚渔那里,真不算什么。
二老夫人也不指望大夫人即刻明白这些,转而说重点:“明日起,你每日来我房里,与我一起礼佛抄经,凡事由我做主。”日子还长着,她总能让长媳慢慢开窍,真正的明白轻重。
比起去家庙,这结果自然让大夫人大喜过望,又不免忐忑:“这样,郡主那边能答应?”
“她不会反对的。”二老夫人面色一整,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而你在心里,要当做你已经去了家庙,不再回凌家,不再见凌家任何一个人。我亦如此。”
大夫人愕然。
二老夫人又叹息一声,“日后,我们只是顾家媳。”
大夫人知道老人家言出必行,当下也顾不上思量别的,只想到了一桩眼前事,讷讷地道:“下午四皇子要过来,他一定是为了凌家的事,我该怎么办啊……”
“她是来见你,也是来见我。”二老夫人端了茶,“去小佛堂跪着吧。”
同一时刻的正房,则是忙碌却融洽的氛围。
宴请之后,下人们要将桌椅器皿放回库房,管事要查看是否有缺损,另外则是清算出昨日内宅的开销,交由三夫人过目之后,再送到外院走账。
事情不少,三夫人却也应对自如。晚渔教了她一些看帐、合账的窍门,她学会了,习练得驾轻就熟。
不能怪她没事就对着三老爷感叹,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似乎就没有不Jing通的事。
管事来来去去,见三夫人示下毫不拖泥带水,已是十足十的当家主母派头,表过忠心的喜闻乐见,尚没表忠心的又添三分敬畏,生怕自己负责的差事出岔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三夫人不觉疲惫,反倒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很充实,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