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是要回家乡养病,可是臣问了问,他身体康泰……”
“哦?”胡亥想了一想,道:“他是怕张家的案子牵扯到他?”
“是这么回事儿?”
“也不怪他,是太子硬压着他,叫他给张芽一家序到家谱上。”胡亥道:“朕是要整治贪官污吏,这事儿跟张苍不相干,你去宽慰他几句。”又道:“说起来,太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冯劫一噎,顿了顿,小心道:“听说……是在安心养病。”
胡亥翘了翘嘴角,笑道:“倒是比从前乖觉些了。”
冯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太子妃鲁元只觉这俩月来,宫中异常清静,也不见有人来,问左右,又都劝她安心养胎。
鲁元只当是太子泩流连于各宫人之间,身边侍女怕她伤心,有意隐瞒,却不知道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已经是第二次怀胎、第二次生产了,不比第一次的紧张恐惧,鲁元这次从容了些,虽然仍免不了了一场受罪。
恰是年末的十月,鲁元夜里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哭声洪亮。
孩子甫一降生,便被皇帝立为“皇太孙”,名嬴祚。
在此之前的三位庶出哥哥尚且没有名字,皇太孙却已经担起了“国祚”的重大意义。
第208章
萧瑟秋风中, 神勇了十几年的二郎神终于老去了。
胡亥亲手把它葬在章台宫庭中树下, 手中握着一枚狗牙, 想要一同下葬,却又有些不舍。
这颗狗牙, 原本是二郎神小时候换下来的牙, 后来赠送给了还是孩童的张芽。
张芽在乡间之时, 就以红绳把这狗牙串起挂在脖间, 等到做了太子属官、富贵滔天之时,则换了金链子将这狗牙串在胸前, 务必要来往之人第一眼就能拿看到这“御赐”的信物。
沧海桑田十数载,张家倒了, 桂花与赵大眼子不敢留这“御赐之物”, 为张氏叔侄收殓之后,便把此物送还了监斩官。
于是层层上送, 最终由廷尉司马欣呈给了皇帝。
狗牙已被胡亥捏得温热。
“呜汪!”一只小nai狗从树后扑出来, 通体乌黑,只胸前一簇白毛, 肖似躺在坑中的老二郎神,正是二郎神的后代中与它最像的一只。
“二世, 过来。”胡亥蹲下来,冲它招手。
他称呼这小家伙“二郎神二世”, 简称为“二世”。
“也罢。”胡亥叹了口气,把那金链狗牙给小家伙套在脖子上,“给朕留个念想。”
二郎神二世低头想咬颈间的东西, 却哪里够得着?像是生了气,冲着胡亥又“呜汪呜汪”叫起来。
胡亥转身,二郎神二世追着他的衣角,跌跌撞撞扑上去。
一阵秋风吹过,拂动树顶金叶簌簌作响,二郎神永恒香甜的梦里,不知会梦到什么:是母亲吐血雨夜的惊恐,是追随皇帝跳入堕龙崖的刺激,是与金子岛小花狗的缠绵,还是日复一日陪伴着帝王的寂寞……
张家贪腐一案的余震尚未消褪,咸阳城又迎来了汉王太后。
与汉王太后一同而来的,不只有载满税金的货车,还有她身边一干适龄子侄辈的孩子:汉王刘盈,吕雉娘家的外甥等人。
听说还没等汉王太后谒见皇帝,汉王太后外甥女与车骑将军灌婴的婚事已经颇有眉目了。
胡亥在章台殿接见了吕雉,还特意请了太子妃鲁元一同出席。
不过是半年光景,皇帝与汉王太后再相见时,彼此手中的权力都越发集中了。
这半年来,吕雉在封地囚杀卢绾、贬斥周勃,将掌实权的位子次第换成了娘家哥哥与妹夫樊哙等人。
吕雉出咸阳之时,尚有灌婴与夏侯婴甘犯其令,护送戚夫人与如意逃走;吕雉归于咸阳之时,汉地属臣却再无人敢违背吕氏的意思。
“朕先自罚一杯。”胡亥笑道:“王太后将这样贤良的女儿许配给朕的儿子,却受了好大的惊吓,这是朕疏忽之处。”
鲁元一愣,迎着母亲关切的视线,忙道:“陛下待女儿极好,外面的事情,女儿诞育嬴祚之前,竟是丝毫不知,平平安安把孩子给生了的。”
吕雉听了这话,既感宽慰,又有些担忧。
张氏巫蛊一事,如果给鲁元产前得知,情绪波动之下,恐怕会有差池,而彼时她又不能陪在女儿身边。
如今得知女儿生产后才知晓情况,吕雉不能不感到宽慰。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偌大的事情,又是干涉到鲁元自身的,然而皇帝却能把消息瞒得一丝不漏,让鲁元什么都不知道。这又说明了女儿在宫中毫无势力,只要皇帝想,鲁元便只能任人摆布。
所以吕雉在感到宽慰的同时,又不能不为女儿担忧。
不过若从全局来看,皇帝将太子宠妾一家连根拔起,而且派去执行命令的乃是汉王旧将灌婴,其维护太子妃一系的意思是很明显确切的。
也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