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道:“唔,这倒是朕此前未想到的。既然如此, 以人口来划分, 每十万人口给一个名额, 如何?”
冯劫记下来。
胡亥道:“对了, 朕之前跟你说过的,耕田改进的事情, 你找到可用的人才了吗?”
冯劫道:“臣不敢马虎, 早已找了Jing通耕种的吏员,集思广益。”他细细道:“底下人还真想了几个法子,有一种叫‘代田法’,一亩地开三条沟, 种子洒在沟里,而不是播在垄上。除草之时,把土逐渐从陇上填进沟里,既能培护苗根,又能抗风旱……”
“听起来不错啊。”胡亥见冯劫面露难色,道:“有何不妥?”
冯劫道:“臣等试验之时,用的乃是新的双头犁,需用三人带领,两头牛来拉——可若是推广到村民之中,因为民间缺少牛,这些农人恐怕还是要用人力来犁田,费力而低效,却是适得其反。”
方法是好方法,生产力却跟不上。
胡亥安慰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事儿更是急不得。”又道:“况且此法耕种之后,收成如何,还要年末才知道。”
新方法只是在试点推行,不可能冒然推广全国,否则一旦有差池,这就是千万人的饥荒。
“臣不敢懈怠。”冯劫道:“昨日叔孙仆射送了新制的官职爵秩来,臣与李由都已看过。”
“觉得如何?”
“比从前缜密了些,也……”冯劫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也更符合当前形势了。比如军中非战时不设大将军,武将都二分为左右。”
胡亥微笑道:“你和李由再仔细看看,确无纰漏了,就照着这个去执行了。”
“喏。”
“来,朕给你看个好东西。”胡亥把上次赵高送来的纸摊在案几上,落笔写了“国祚”二字,“看看,这是朕让李婧做的纸,是拿来写字的,怎么样?”
冯劫先看那字,墨迹清晰,顺着皇帝递来的姿势,把那纸捧在手中,只觉轻如鸿毛,叹道:“此物比简牍可要方便多了!不知是否造价高昂?”
“不高。”胡亥笑道:“原料都是随处可见的破布头、树皮等物,真论起来,恐怕比Jing致的竹简还要便宜些——更不用提昂贵的缣帛了。”
冯劫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着,他是丞相,胸怀天下,自然知晓其中利害,道:“此物若能推广,载以郎中令赵高的隶书,传阅天下,使黔首都能稍加学习,不出二十载,六国文字便可尽灭。”
文字一旦断绝,文化也就失去了载体,六国后裔也就失去了号召力。
胡亥眯眼一笑,慢悠悠道:“此物虽轻,却比刀剑更霸道。”
冯劫捧着这轻飘飘的纸,却像是捧着千钧山岳。
“对了,你叫人准备些竹子。”
“竹子?”
“正是。墨侯还要改进此物,试了许多材料,前日上奏,说是将竹子置于水塘中浸泡后,再加上树皮麻头等物,煮烂成浆,以重石压出水分,烘干为纸,成品比此刻你拿着的那种更白净光洁。朕了解墨侯,她若不是成竹在胸,不会跑来邀功。如今她说需要大批量的竹子——这事儿朕就交给你去安排人办妥喽。她若是需要人手工具,你也都给她准备齐了!”
“喏!”冯劫不敢大意,辞别陛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调集竹木,亲自送往墨侯处。
贤良武士入职过后,韩信便来向胡亥辞行。
至此,胡亥已经将韩信留在身边将近四个月,再不放人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俩人吃了一场送别酒,醉醺醺中勾肩搭背说了许多醒来时都“忘记”了的掏心窝子的话。
“臣再不回去,收税一事,谁来主持大局?”韩信笑道:“咸阳比之臣的封地,可是繁华多了,臣也想长留此地。”
胡亥直送他出了宫门,紧紧握着他的手,道:“路上常写信报平安,回去了也常写信给朕说说话。年末咱们就又见了!”
按照规定,诸侯王每年都要入咸阳觐见一次的。
韩信一一应了,又道:“臣劝陛下一句,其实您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很不必每日宵衣旰食。在臣看来,您的行动已经很快了——然而从旁看着,却总觉得您好似害怕赶不上什么事儿似的。”
胡亥叹道:“你只看到朕的行动很快,可是这整个官僚体系,乃至天下的枝蔓,都拖着朕,是很慢的。”
韩信忽然为皇帝感到一阵心酸,盯着皇帝不知该如何劝慰,最终只用力拍了拍皇帝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胡亥咬牙道:“朕真恨不能大刀阔斧改上几处!”
韩信笑道:“砍人么?臣擅长。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胡亥无奈一笑。
君臣二人就在咸阳初夏的浓Yin里,于笑声中彼此道别了。
韩信方走,太子宫中喜事频传。
同时有孕的三位宫人,于同一日次第诞育了三位皇孙。
其中二丫最早生育,她的儿子占了“长”字,是为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