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不知何时添好了新炭,将手炉重新给了她。戚乐这一回头,车便彻底驶过街角,宫墙朱红的颜色已在宫道上蔓延开来。安林竹手搁在桌边,瞧着那如同血ye般攀沿笼住金瓦的宫城,神色晦暗不明。
“宫里很冷。”戚乐听见他说,“明珠可要握紧了手炉,千万别凉着了。”
今日是宫宴日,宫门两侧的通道都已打开。李闻道已在城门前勒马,他回头看向马车。安林竹已下了马车,他正牵着戚乐下马。戚乐被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几乎只有一双眼睛在斗篷下被安林竹允许露了出来。
她的手也揣着手炉收在袖子里,安林竹完全是陪在她的身边等着她走。而戚乐呢?这体验对她而言大约也是头一遭,她走走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安林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到李闻道面前,居然还用了一刻。
李闻道在前方瞧着这对父女,也不知缘何露出了笑。
他下了马,递上了帖子,也不入内,只等着这对父女到了一同慢走。
三人这般到了小歇的地方时,按照宫中规矩,男女需得分开去往不同的厢房。便是宫宴,也不是男女同一处的。安林竹带着戚乐来,却不能陪着她全程,这也是当初安林竹反对这个计划的最直接原因。如今他依然不赞同,李闻道连说他与赵琅都安排好了。
戚乐也想知道是怎么个安排,总不能是安排王氏在等着自己吧?
她正想着,就见着一名侍女恭敬而来,同一行人行了礼后才道:“奴婢是李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奉了李妃娘娘的命,来接安小姐去暖阁暂侯。”
戚乐闻言下意识看向李闻道,李闻道低声解释:“李妃的弟弟,她那宝贝的命根子,是赵琅的拥簇者之一。放心,赵琅都一路打点好了,你跟着去便是。若有什么状况,便去求救李妃。”
戚乐:……我就弄不懂了,你说赵琅的朋友圈手都能伸进宫里,赵颉怎么还能觉得他浪荡无用呢?
戚乐跟着去了,那侍女恭敬的很,也不觉得她一布衣之女哪儿可轻慢了,一看便是被叮嘱过。这让戚乐对赵琅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并琢磨着,是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他也能说上话。
但那都是赵琅那边的事了,安林竹他们能碰上,戚乐不太行。
戚乐入了暖阁,阁里都是莺莺燕燕的姑娘家。端庄持重的夫人们坐于上头互相浅笑聊天,年轻的女孩子们坐于下首,也互相打趣着。戚乐似乎是最后一个到的了他,她来的时候,还引得屋内一阵安静。
侍女再说明了她的身份后便躬身退下。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皇后不理事,近些年来连宫宴也不过只是陪着皇帝走个过场。她与贵妃都出高氏一门,她不理事,宫中诸事自然便落在了贵妃的身上。主持大局的高贵妃见了下首跪拜着行李的戚乐,一边连呼着让人扶她起来,一边笑着对身旁的人说:“哎呀,这就是安学士的女儿么,是太子妃的外甥女呢。”
戚乐没有抬头,但随着贵妃这句话落,她听见了一道柔和温顺的回答。
那声音道:“是呢,不想贵妃娘娘还记得。”
贵妃瞧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可不是必须记得,安林竹为了见女儿不是连万福帖都写了吗?陛下欢喜的不得了,还说安林竹这女儿生得好,生得让他做人也懂规矩点了。”
太子妃闻言,手指微微攥紧了帕子,面上仍是道:“安林竹确是本朝大家,只是他昔年……父亲实在是心伤难抑,才不允他靠近了明珠。若是安林竹当真醒悟修好,这对明珠倒是件好事。”
贵妃笑着问:“你父亲真的会觉着这是好事?”
太子妃一顿,不着痕迹道:“他虽与熙儿和离了,毕竟也还是明珠的父亲。他修好,我父自然欣慰。不知贵妃娘娘为何会有此一问?”
“都养在膝前十四年了,若是就因这个被安林竹带回清河,赵老大人岂不又是一场心伤别离?这别离怎么高兴的起来呀。”贵妃笑眯眯地解释了,也不追着问,她又换了话题,顺口说:“本宫见过赵家的思乔,倒是从没见过明珠。你姨母可保重着你呢,每次本宫说想见一见,都说你身体不好,受不得风。”
戚乐得了指示这才不紧不慢地抬了头去,露出一张与昔年的赵熙八分相似的面容来。
安明珠的身体仍是病弱,赵熙明艳的面容放在她不甚康健的脸色上,自然要打上些折扣,但就算打上些折扣了,也是能被称作“漂亮”的面孔。
连当朝最受宠的贵妃见了,也愣了一会儿神,回神后才笑着对太子妃道:“你这侄女真是漂亮,恍惚让本宫觉得又见到当年宫宴上,陪着你来赴宴的赵熙了呢。”
“那会儿太子也就赵琅的年纪,他来向皇后请安,见着你们姐妹俩直接愣神了。”
太子妃微微笑着回答:“是吗?那时候妹妹慌张,连头都未敢抬,我仗着胆子瞧了太子一眼,到没瞧出。”
贵妃挥挥手,慵懒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你与他日日相伴,自然也就忘了他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