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听说秦雪衣要入养心殿,下意识要拒绝,苦求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今养心殿四周守卫森严,奴婢如何能带您进去?”
秦雪衣将那食盒往胭脂手里一塞,道:“你找一身宫女的衣裳给我,我随你一道进去。”
胭脂的脸色都有些白了,为难道:“可……可他们都认得您啊。”
秦雪衣想了想,道:“那你再去寻一些胭脂水粉来便是。”
过了一刻钟,胭脂前往养心殿,她身后跟随着一名宫婢,瞧着比她小些,低垂着头,肤色有些黑,眼角还有一小块胎记,她抱着食盒,弓腰驼背,神色看起来有些怯懦。
等接近养心殿的时候,胭脂才看清楚那门外值守的竟不是寻常的太监,全部都是金吾卫,手持长戟,神色肃杀,这里的气氛也是十分紧绷的,令人忍不住紧张。
胭脂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确实有些怕了,然而才刚刚停住,便感觉到后腰处被戳了一下,秦雪衣压低的声音传来:“别慌,你慌了便会有破绽。”
她悄声道:“只是送个药而已,而且,金吾卫大多都不认得我。”
听了这话,胭脂果然被安抚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正欲上前,那手指冷不丁又戳了一下她的背,传来秦雪衣低低的告诫:“站直些,别驼背。”
胭脂只好努力挺了挺腰背,不知为何,心里竟多了几许底气,硬着头皮踏上台阶,长戟倏然交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音,胭脂的脸登时都吓白了,岂料她身后的秦雪衣表现得更明显,整个人一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本身看起来就怯生生的,如今好像恨不得把脸埋进怀中的食盒里头去。
好在那几名金吾卫似乎见惯了宫人们畏缩的模样,没再看她,只是冷声问胭脂道:“做什么的?”
胭脂吓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结结巴巴地道:“送、送药……”
一名金吾卫皱起眉来,喝道:“说清楚点!”
胭脂一哆嗦,打了个磕绊,说话竟然真的流利起来:“奴婢们是给、给皇上送药。”
另一个金吾卫扫了她们一眼,道:“既是送药,只进去一人便可,另外一个可不必进。”
胭脂听了,险些后退一步把秦雪衣让出来,好在她理智尚在,知道要是真这么做就完了,咬着牙支吾道:“那、那芳儿你进去吧。”
这话一出,几个金吾卫就看见那个叫芳儿的宫女瑟缩了一下,惶惶然地试图拒绝:“我、我……”
“磨蹭什么?!”
一名金吾卫厉声骂道:“既是送药,还在这里耽搁,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名叫芳儿的宫女又缩了一下,宛如一只惊弓之鸟,颤着声音道:“是、是……”
她抱着食盒,蹬蹬便快步跑上了台阶,因为太过紧张,还险些跌一跤,那模样十分好笑,几个金吾卫忍不住笑了起来,等瞧见那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一人才嘀咕道:“跟只小耗子似的。”
岂料这一句话顺着门缝传入了殿内,秦雪衣抱着食盒,心里呸了一声: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
……
内阁班房。
首辅林如易坐在书案后,正在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折子,朝阳透过窗纸落在他的面孔上,皱纹如深浅不一的沟壑,发须皆白,他握着笔的手却很稳,写出的字苍劲有力。
刑部尚书温荀言坐在对面,笑道:“林阁老的馆阁体一如既往的好啊,当真是宝刀未老。”
林如易落下最后一笔,才捶了捶腰,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摇摇头,自嘲道:“一把老骨头喽,还不知能撑多久。”
温荀言失笑:“阁老是两朝元老,比我们这些人还厉害呢。”
林如易也笑了,才搁下笔,便见有人过来,将一本折子放下,他下意识道:“折子需要先递通政司,你——”
看清楚了来人,林如易的面上露出诧异之色来:“予德?”
温荀言面上的笑也收了些,惊讶地看向上官青云,便见他将那折子往林如易面前推了推,缓声道:“不是折子。”
林如易愣了一下,才将那本折子拿起来,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紧皱,道:“你要递辞呈?在这个时候?”
温荀言震惊了,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听林如易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正是需要内阁主持大局的时候,你此时递交辞呈,叫其他同僚如何作想?”
上官青云垂着眼,与林如易一样,他的眉毛都泛着灰白,老态尽显,低声徐徐解释道:“年纪到了,我近来总是觉得力不从心,恐不能胜任内阁阁员一职了,茂庆,你就当帮一帮我,我快八十的年纪了。”
林如易显然正在气头上,瞪着他道:“我已经要八十了呢!你比我还小一岁,你怎么不帮一帮我?”
上官青云顿时语噎,他沉默着不说话,林如易捏着那辞呈,看样子恨不得把它撕了了事,却又不能真这样做,一口气叹了又叹,正在温荀言觉得自己不宜久待的时候,外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