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错觉。
好像每个人在那次会面回来之后,都像游鱼一样,开始了一轮新的翻腾与挣扎,魏国这块饵食被他们分食,各位刚刚饱食片刻,水面平静,却都因为玩家会面时的某些猜测,其中几人开始奋不顾身歇斯底里起来了……
正是这时候,她才应该沉得住气。
而另一边的舒,却因为一些事,沉不住气了。
一般来说风雪早就会在春祭之前早早结束,而如今距离春祭不远,大梁比晋国任何一座城池都靠南,却风雪肆虐的厉害。连带着从云台送来的家书与信报都来的慢了些。
舒往往都会把家书留到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再慢慢读,可今日,她却发现装家书的缎囊里,厚厚的远不止一片牍板,她生怕云台出事,便抽出来先读家信。
一沓牍板用棉线穿起来,上头第一章 ,便是魏妘字迹微微发抖,似乎极其情绪不稳时写下的,没有别的内容,就是说秦国往年在年关时节都会送来关于祭礼与问候的文书,今年却随着文书,搭了一张不知谁写下的匿名的牍板。她看后觉得不能将此事对舒隐瞒,特意让人把那封从秦国寄来的牍板也插在家书中送来。
舒连忙翻看后头的牍板,只看见上头的字迹似乎是秦人用晋字写成,秦晋双方的朝臣将领互通语言的不在少数,那牍板上很简短,只仓促写道:“蓝田君身边有一重用将领,氏智名夏子,说是晋国出身,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脸上横亘伤疤眉目难以辨认,但作战方式有晋国先王之风,且明显在军中带兵多年。蓝田君十分信任,也与他共掌军中大权。此事虽无定论,但……臣以为,此人或有可能是公子白矢。若晋王有所怀疑,最好也请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她心头一惊,翻过背面去看,可写这牍板之人,却没有留下一个署名。
是秦军之中的人,想要提醒她?
可蓝田君……怎么会……
舒深深吸了口气,她与蓝田君打的交道不多,但幼时……君父前往少梁会盟,几乎每次都会带白矢去。不知蓝田君与白矢关系如何,但至少会比对她这个太子亲密熟知的多。
而且白矢失踪后,南河似乎也在晋国上下追捕,他若不是毁了面貌,又怎能逃过追捕。
蓝田君为何要收留白矢?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公子党,更看重白矢?
还是说秦晋之好,如今也变成了晋国单方面的对秦国付出?会不会蓝田君得了白矢,利用白矢对晋国地貌、军队的熟悉……日后再……
他若是彻底失踪,她便也不会发了疯似的派人去找。可若是他摇身一变成了秦国大将——那当夜江边雨中的一切,那淳任余无奈痛苦的眼神,还有她阿娘的呼唤,便都历历在目!
这样的人,怎能让他再一飞冲天!怎能当时一时疏忽没有踩死他!
舒忽然高声唤道:“之茕!宫之茕!”
外头几声脚步,他闪身进门,带着半身风雪对舒行礼道:“大君有何吩咐。”
舒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道:“你去给我查个人。去秦国走一趟——”
第177章 彤弓
舒大半个夜晚都没有睡好,她思来想去, 满心的不安与愤怒压下去, 在天亮之前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封牍板为何没有署名, 上头的话语也说得暧昧, 以秦璧在秦国的威信,她手下应当不会有属下写出这种牍板来。秦晋之好数年,或许秦国境内也有因仰慕淳任余而恨白矢的将领在,但白矢如果真的在秦国……那就是对秦国的局势有好处的。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寄送一封牍板来告知她,以此来挑拨秦晋之间的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白矢在秦国一飞冲天,手握大权, 秦璧手下有目光短浅的将领既厌恶又不服, 才希望晋国能够出面, 让秦国交出白矢。
舒虽然很怀疑这封牍板和背后的目的,但她也无法容忍白矢藏在秦国的这种可能性。
宫之茕半明半暗的前去查探,她才能得知真相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白矢真的在秦国……
舒绝对会第一步断了给秦国支援的粮草,让秦国交出白矢。若蓝田君当真不愿意交出, 甚至还想保白矢, 舒也不是不会考虑对秦国出兵施压。
秦晋之好数年来的底线,就是不过多参与彼此国家之间储君的内斗,也对现有的国君保持尊重。若是太子旷当时直接继位为秦王,秦国也怕是要顾着几分面子,不会随意借兵给蓝田君。
而若是蓝田君连白矢都敢重用,那就是她承了晋国的恩情在先, 却放弃了底线。
另一边,晋楚都开始了春祭准备的议事。旧商与先周,祭祀甚至是日日举行,就算是王也要面对鬼神战战兢兢,人很难有身为“自我为天下中心“的意图,所以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切的屠杀、战争与规矩都摆在祭祀之后,那种混沌不明,自我中心未觉醒的惶恐贯穿了尸骨人牲遍地的近千年。
如今,各国处处都是觉醒与变革,自我意识与自私夺利成为主体,天下显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