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安,不归快起来。”
他太熟悉这孩子了,很快觉出她脸上暗藏的喜色,他很久没见她这样欣喜了。
宗帝心情也转好,由经年毒带来的病痛也消减许多,笑着问:“不归是有什么喜事么?”
不归扫过殿中宫人,贾元心领神会,挥起拂尘和一干宫人全都退下,让殿中只剩他们三人。
不归酝酿了些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不归自幼便将舅父、茹姨你们当做高堂,有媒妁之言,便想同你们商讨。”
宗帝的镇定平和荡然无存,忽然又喜又慌:“不归——”
他没有来得及截住,她一口气说完:“不归与思远笃情日久,想请舅父茹姨,为我们二人定媒。”
回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散去,不归鼓足勇气抬头,只见宗帝神色激动又含悲,并不见反对。
她心中的负荷彻底放下,转头看向茹姨。
薛茹方才还挂着笑意的脸毫无血色。
不归有些慌张,握过她的手低低地哀声:“茹姨?”
薛茹什么也无法思考,被这冰凉的手温烫了个正着,不敢置信地重复:“你……与公子……定媒?”
不归低声哀求:“您是觉得皇家纲常在上,我和思远不可么?”
薛茹被纲常二字刺个正着,她猛然拉起不归的手指向高座上的皇帝,眼泪夺眶而出:“你要学他么?不归,你要像他一样不lun不义么?!”
宗帝从座上起身下来:“薛茹!”
他想阻止,但一开口,反而剧烈地咳起来。
“舅父!”
不归要过去,茹姨却攥着她手腕厉声道:“他不是你舅,不归,他是你生父!他欺了他的妹妹、你的母亲!”
☆、第九十五章
血冷。
一个天方夜谭,?一个荒谬绝lun。
她听见自己呆板的声音:“您在说什么啊……”
薛茹攥着她,?惨然道:“你与思远有一样的血脉!不归,?你们不可能、这辈子绝不可能!”
冷。
她茫然地看向座上的宗帝,周遭一切全部停滞,她只等一个解释。
可是宗帝却什么也说不出。
“舅父。”不归嘶哑地喊了最后一声,“求您了……说点什么。”
宗帝剧烈地咳着,?仓皇地从龙座上下来赶到她面前。薛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嘶吼着:“不许碰小姐!楚照白,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不归忽然挣扎起来,她奋力挣开了薛茹的手,力道之大,竟往地上摔去。
她扑过去抓住宗帝的龙袍,?狼狈地趴在地上仰头看他。
这个眼神,就和当年的易月一样。
薛茹跪下抱住她,?泪水不停地落在她衣衫上。
不归没有一点泪意,只是眼眶通红地扯着宗帝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听不见周遭,看见他的口型:我的女儿。
冷。彻骨的冷。
宗帝颤着手要去抚她鬓发,她猛然打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不住地往后爬。
不可能。
“我是……易月与……”
不可能。
“言椿的血脉……”
“你是我的孩子。”宗帝跪到地上,哀求着凝望她,“你是易月和我的孩子。”
“不可能!”她失心疯般大吼,?猛然从冰冷的地上爬起往外逃,身后瞒了这样多年的两个最敬爱的长辈失声呼唤,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顾着逃离地狱一样地往外溃逃。
养正殿的回廊这样漫长,她跨过一道道槛,忽然绊脚摔在了地上。
儿时腿短,时常如此时绊倒,那时是舅父牵着她,从牙牙学语,跨到十二岁。
舅……
父。
身后人来扶,她用力推走,反手脱下一席华丽累赘的朝服,仓皇恐惧地往外逃。
跨出养正殿,她又被那门槛绊倒,磕在地上磕出额边血。门外刚到的罗沁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前扶起她:“殿下!”
薛茹扑过来扶她,被她发着抖推开:“别过来。”
她连罗沁都推开,嘶哑着:“不准过来!谁也别过来!”
她身上只有一席素淡的单衣,浑身无处不冷。
一只手按在左眼上抓着额边的伤口,抓得鲜血淋漓,想要凭此来唤醒毫厘的清醒。
她跌跌撞撞地走不稳,步伐却极其快,没走多远就撞到宫墙上。她靠着这红墙飞快地、踉踉跄跄地走,左手在额上抓出血,右手在红墙上划破,十指就如沾染蔻丹一样鲜红。
这红墙太长太高了,谁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她溺水一样挣扎,不让任何人靠近和触碰。身后红墙平添罂粟,就和前世入郁王冢一样,受不住煎熬,发了疯一样想撕裂这躯壳。
不归人当归,回家,她想回家。
那个有长辈亲友、挚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