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文粲然,拱手一揖:“在下还有更放肆的未说。”
“臣冯观文有一请愿,若臣登科金銮为状元——”
楚思远直觉不妙,站起横在她面前:“大胆!”
“——斗胆向不归殿下求亲。”
☆、第四十章
不归:“……”
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求亲?
一者,?依本人所想,?前世今生不归都没有想过出嫁,孤来单去,一生捭阖在高台,红尘只在皇家的笼里,?无心无法无能抽身而去。二者……
就这鼻孔朝天的狂傲样,这就叫求亲了?
她忍不住嗤之一笑,没注意幺儿转头来看自己的眼神,是说不出的疯狂。
“状元如何?”
“便是连中三元,金銮动天下,又如何?”
“便是百年一遇的天纵、潘沈,又如何?”不归莞尔,?“冯卿,区区书生,?你自视太高了。”
冯观文沉默了一会,再抬头时神情不变,?浅笑说:“看来殿下所视比在下还要高,那么臣……也只能先攀登其上了。”
不归起了警戒,不自觉地搂过楚思远,冷眼看着他:“那便恭祝阁下指日飞升,?与家世门楣齐光耀了。”
冯观文再一拱手:“借殿下美言。”话尾二字他又看她一眼,却是志在必得的神色,叫少年的指节捏出了咯噔声响。
“退下吧。”不归内心的厌恶芥蒂又涌上来,?不屑给面子了。
等冯观文走远,不归这才发现了他的僵硬,抬手去贴他额头,奇道:“怪了,你又怎的?”
他再三忍耐,还是从唇齿间磨出摧心剖肝的话来:“你会出嫁……”
一个吗字还没出来,她已截住,淡然又果毅:“绝无可能。”
楚思远浑身的血流回原处,松了好大一口气,才坐回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谁也不可能,是吗?”
她笑道:“对。”
楚思远没咂摸出点不寻常的意味,只沉浸在安全的欣喜里,揉着她的手道:“阿姐得世上最好最好的儿郎来配,刚才那家伙算得什么,也敢大放厥词,你这样好,他怎配得上……”
不归抽手抚过他鬓角,思绪却又跑歪了。
人人都有成家之事,自己特殊,这崽子呢?少年人一日光彩灼过一日,不需多久,他也要到说书里思慕佳人的年纪了。
宛妗进宫怕是淑妃养来做儿媳的,到那时,他是否也会为她寤寐思服,愁肠百结?
“你是世上最好的人,阿姐,我……”
“阿姐,你信我吗?”
“嗯?”不归恍了一会神,“怎么?唔,我自然信你,只是你前头说得不对……”
他怔怔看着她,半晌缓缓松开了手。
不归原想说我哪儿好了,忽然钟声厚鸣,会试的第一场已落下帷幕。
跑去和他人寒暄的威亲王这才回来,不归便拉着楚思远一并起身去,不多一会科门大开,神色缤纷的考生们鱼贯而出,有些走起僵尸步,有些恍惚如吸迷香,个别还是躺在担架上抬出来的。
不归他们去帮忙分发点心,大半面带菜色的考生们排队领取,那场面看着简直像赈济灾民。
威亲王分了一份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白须老头,唏嘘道:“不容易,不容易啊。”
老头唉了一声:“第三回啦。”
不归眼疾手快地再挑了份易嚼的点心给老人家,看着老人微佝偻的背影,感触颇多。
每个领了点心的人都会朝他们道一声谢,而后便有一句“愿君一切顺利”,有的考生听了无动于衷,也有的突然就涕泗横流。只是几炷香的功夫,就看了一众士子生态。
楚思远从前摆着烧饼摊,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察言观色不弱,见了各人各面会说各宽慰或激励的话,一旁的不归反倒木讷了些,于是趁机和楚思远换了位子,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等队伍渐稀落时,姚左牧和于尔征才轮上来,姚面色自若,看着那么端方严肃的模样,不晓得前世是怎的甘愿顶着流言蜚语拜一女子为义母,与她的桃色花边还不断的。
姚左牧道谢离去,没一会于尔征上前,不归见他脸色发白,暗乐于大宰相也有失措紧张的时刻,前世多少次被台下的宰相怼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如今也算出了口爽气。
为表谢意,于尔征伸出两手接过,不归眼睛一垂,看见他露出的右手腕上裹着层纱布,蓦的一愣,脱口而出追问:“你的手怎了?”
于尔征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一瞬把手藏到了背后:“没怎的,不碍事的。”接过点心后他忙转身而去,走到远处时才偷偷回头,见不归仍在瞧他,连忙快步跑开了。
楚思远拉了拉她的衣袖:“点心。”
不归这才收回探究的视线,取了继续给他打下手。直等到没什么人了,他帮忙收拾剩下的点心,状若淡然地问:“阿兄认识那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