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一打驱车鞭,不客气地往前驾车,差点把冯观文掀下马去。
冯观文策马避过,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车扬长而去。于尔征和姚左牧上前来笑话他:“贤弟举止未免轻浮了,怕是将佳人唐突了。”
“兴许是吧,让两位贤兄见笑了。”
于尔征隐约间似乎看见了帘帐内的一点蓝光,觉得有股奇怪的熟悉,不由得追问:“不知是出于长丹哪户言家?”
冯观文扫了他一眼,低笑道:“皇家楚户的那个言。”
于尔征没反应过来:“?”
姚左牧却是一愣:“竟然是那位?”他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头住着他曾经牵肠挂肚的一位小友,不知历历岁过,如今安否?
不归放下帘子回头来看他,楚思远道:“我听过那个人的声音……”
“鱼儿,你再说一遍。”
“什么?”
“说你为何没辙。”
楚思远一僵,立即别扭地转过头。
“不说是么?那好,我说。”
不归板过他肩膀:“你所听的不过是个谣言,我和你不可能变成什么母子,至多姐弟,纵然姐弟犹且勉强。我知你或许并不喜我,可我真心想照顾你,从你垂髫照顾到长身玉立,甚至到暮光苍苍。此皆缘于我那难言之私心,不求你谅解,但求你宽容。”
她抱住楚思远,下巴摩挲他额顶:“对不起,我还有很多地方做不好,你别走可好?你不知自己于我何等重要,若你就此离阿姐而去,我……”
“就怎样?”
“了无生趣。”
“……”
她贴着他,低声道:“今生莽撞,鱼儿,望你担待阿姐些。别远走了,留下来吧,我们……一起长大。”
☆、第二十七章
长丹下雪了。
片片鹅毛,?轻覆轻压,?不过十天光Yin,?举目纵横无论如何鲜亮的事物,全被天公以手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你瞧,天地就像一张延绵起伏的白纸。”
“明明是一张大棉被,把人捂在里头。”
“……好吧,?看着像罢了,你就别再出去打滚了,那雪怪冷的,一点也不暖和的。”
她拉住又要出去刨雪的跃跃欲试的男孩,把他揽在身前抱着,随手又拿了一旁的暖炉放进他怀里,抱着他也抱着暖源。
楚思远扭了扭:“阿姐,?热。”
不归又把他抱紧了点,道:“冷啊……江南不是四季如春么,?你怎的不怕冷……”
楚思远环住她的手:“现在还好啦,江南冬天下雨那才叫冷,?骨头都要冻凝固噻。阿姐,你要觉得冷,那我们回去吧。”
“再看一会。”
他二人坐在皇宫里最高的鼓角楼上,一旁的大礼钟静静地悬挂着,?四面的矮门关着,其上的瞭望窗则全开,举目望去,?几乎可以看见皇宫乃至长丹的全貌。
前世第一场雪落下时,他便说想到最高处去看个全景,那时她畏冷,并没有陪他上来。如今也算是补了这个缺憾,再冷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归拍拍他的手,拿雪贿赂他:“你看,你要是不管不顾地走了,就看不见这样好这样全的雪景了。”
楚思远眼睛亮堂:“晓得辽。”
不归又恐吓他:“而且估计要冻晕在半路。一个子儿都没有的傻小个,没走几步估计就被拐了。”
楚思远笑开:“不会的,我晓得怎么拐别人哩。”
假装弱小无依,用无辜天真容貌去骗一骗善心人,或者恶心人也没关系,跟着他们先出得城,再悄悄贼他们的财物,坏他们的锁,一路走一路偷鸡摸狗……
不归没怎么过脑,接道:“哦,拐我么?”
楚思远的黑暗思绪猝不及防被打断,被激得脸庞发红:“咳咳。”
不归便笑了:“坏小孩啊。”
楚思远恼羞成怒:“阿姐才是坏胚!是你先瞒我诓我误导我的嗦!知道就告诉我啊!”
不归拿下巴磕他脑门:“谁叫你想入非非的,这么纤细——”
说走就走,真是个无情的孩子。
不归笑笑,捉着他的手指把玩:“好了,现在以白雪河山给阿姐个承诺,说你不再擅自弃我等而去。”
楚思远乖顺地由她摆弄,许久才道:“生老病死,除了最后一条,我都不离开你。”
不归原本惬意安然的脸骤然色变,她扭过他的身体按着他两肩:“你……”
你怎么会说这一句?!
然而他青稚的脸上先是茫然再是惊愕:“阿姐?”
不归指尖发抖,分辨出他脸上神色不假,方疲极低头,勉力维持:“莫要再口头儿戏生死了……”
楚思远撑起身,拿额头去撞她,不归被这么一击回魂,哭笑不得:“放肆,想打我么?”
楚思远仿佛有些气恼,气了半天却也不不知如何说,闷闷地把脑袋杵她肩膀上,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