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被照夜踏死。”
他是骑兵,发誓被自己亲手驯的战马踏死,谢忘之心下一惊,猛地转身:“你……”
“我说过的,我从来没有光明澄澈过,有时候看见那些明朗的人,也会羡慕。不过没必要了。”见她转身,李齐慎松了口气,语调越发低柔,密匝匝的睫毛垂落,三分忧思七分悲戚,刹那的神情让人肝肠寸断。
他接着说,“这回事,我问心无愧,但我到底是去了那地方。厌恶也好,恶心也好,都是我活该,我受着。”
他要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错,谢忘之能和他恩断义绝,顺便在心里扎他十个八个小人,但李齐慎认错这么快,一副忧思难解的样子,还发了毒誓,她又不是铁打的心,难免要动容。
她顿了顿:“你说的是真的?”
“是。”
一时无话,风从窄巷里溜过去,先吹起李齐慎的发梢,再绕到谢忘之那儿,倒像是隔了小半条巷子,在两人之间打了个结。
“好。”沉默片刻,谢忘之站定,稍稍抬起下颌,“那我问你,酒肆里的娘子,漂亮吗?”
李齐慎哪儿敢答“漂亮”,赶紧摇头:“不……”
“说实话!”
“……漂亮。”李齐慎蔫了,“选舞姬时对容貌也有要求。”
“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羞耻,但谢忘之就是想问,她总觉得自己是被魇着了,脑子知道这样不对,心却不听使唤。她抿抿嘴唇,“那……我再问你,是她们漂亮……还是我漂亮?”
“当然是你。”李齐慎想都不想,在他眼里平康坊的舞姬怎么能和谢忘之比,他还有点迷惑,“为什么和她们比?”
“……我随便问问。”谢忘之舒服了,那股羞耻劲儿涌上来,她就地想转身,“我要回去了。”
李齐慎应声,隔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先前说的乐谱,拿到了吗?”
谢忘之一愣,小小地“哎呀”一声:“我给忘了……”
刚才看见李齐慎身边有那么多美貌舞姬,一时上头,都忘了要拜访那位乐师,这会儿想起来,谢忘之想回去,又觉得不对,“……糟了,本就未曾约定,还麻烦人引荐两次,恐怕要惹人讨厌。”
“不如现在回去?”李齐慎倒不在意,“还来得及,我带你去找那位乐师。”
想到袁三娘,谢忘之迟疑片刻,朝着李齐慎走回去:“那麻烦了。”
“不要紧,反正我也不认识,大不了一块儿被打出来。”李齐慎想得挺开,“对了,那位乐师学的是什么?”
谢忘之顿了一下,低低地说:“箜篌。”
“哦。”李齐慎应了一声,转念觉得不对,“照这么说,你学的也是箜篌?”
“……是啊。”
“我以前想教你,你不是不肯学吗?”李齐慎含着三分笑,故意逗她,“怎么几年不见,又抛了琴,回头去学箜篌?”
箜篌无非是个乐器,谁都能学,他没想那么多,纯粹是挑个话头,想和谢忘之多聊几句。但李齐慎只是长得冷,笑起来自带几分落拓风流的风情,语调一扬上去,十足是纨绔逗弄良家女子的调调。
偏偏问的还是箜篌,是在他指间调弄的十四弦。谢忘之无端地想起抚过箜篌的日日夜夜,还有袁三娘当时意有所指的问话,面上一红,憋了一会儿,看了李齐慎一眼:“……要你管。”
李齐慎无故被瞪了一眼,一愣,不知道答什么,只能跟着谢忘之往回走,连搭话都不敢。
身边的女孩分明是个单薄的模样,一只手就能控住,李齐慎却动都不敢动,走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鼻尖。
李容津说的话也未必不对,女人真是老虎,随随便便就能把人钳住,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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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的酒没味儿归没味儿,也抵不住实打实往肚子里灌,之后又陪着谢忘之找那位乐师,李齐慎折腾了大半天,回驿馆后实在是累,晚膳都没吃,匆匆洗浴完爬上榻,沾枕头就睡。
睡得早,醒得就早,睡前忘了关窗,月光割过窗框,淌进屋里,像是一捧银水。
李齐慎估了估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子时过半,再睡睡不着,但起来也不对。他想了想,翻身坐起来,打算梳理近来的事儿。
刚坐起来,他发现桌边站了个人。
是谢忘之,今夜略有些冷,她却只穿了件襦裙,连个披肩都没搭,上襦还是半透的,月光染在料子上,一点点渗进织物里,衬得其下肌肤如玉,略微凸起的锁骨格外明晰,让人想伸手摸一下。
李齐慎却没什么绮思,他只觉得这样子冷,正想开口,转念又把声音吞了回去。
……反正是在做梦,无所谓。
别说是这个时候,就算是大白天,谢忘之也万万不可能跑到崇仁坊来,还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住的地方。李齐慎不怎么做梦,也不喜欢溺于幻境,但很奇怪,他看着桌边的女孩,居然有点微妙的舍不得。
沉默片刻,他说:“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