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姜雁北拿着话筒站在台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西装,里面是白衬衣,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松开着,看起来正式却又不死板,总之英俊儒雅气质非凡。
他发言的主题是关于国内生物多样性面临的危机,大银幕上展示的是他所调研的样板和数据。
沈楠知道他很会演讲,当时在学校时就经常代表优秀学生发言,开学典礼或者重大活动中,都会有他站在台上发言的身影。她这个连课都不怎么上的学渣,曾经有一次专门为了他去听了一次院里的优秀学生表彰大会。相对于好几个张扬外露的优秀生,姜雁北的发言内敛低调,但却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信手拈来般的鹤立鸡群。
掐指一算,距离那次已经有差不多六年,如今二十八岁的姜雁北,将从前那种内敛低调却又让人不可忽视的属性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他从那本广为人知的环保读物《寂静的春天》展开他的话题,从农药对生态的破坏,延展到滥伐盗猎,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一般,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不得不承认,演讲真的是一门技术活。相似的主题,前面几位嘉宾给人的感觉就是老生常谈,但姜雁北却让人听得振聋发聩。
他的发言完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楠明显听到旁边的两个年轻女孩低声惊叹:“现在的生物学教授都这么年轻这么帅口才这么好的吗?”
沈楠勾唇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姜雁北确实很优秀。名校毕业,青年教授,致力于他所热爱的领域,掌控着自己的生活,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而不像她一样被生活所裹挟。
不需要任何背景加持,他就已经是主流价值体系中的成功典范。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有点怅然,那股不愿承认的自卑再次油然而生。
冗长的大议终于结束,但整个会展持续一整天,接下来还有展览和讲座。
还没到午饭时间,沈楠决定先去看会儿展览。展厅一个连着一个,沿墙陈列着各种生态问题的照片和影片。有应杀虫剂和除草剂滥用,导致的寸草不生;有工厂排污大面积死亡的湖鱼;有为了拔掉牛角而惨遭猎杀的犀牛;还有因为森林被滥伐失去家园的鸟群。
沈楠每天Jing力被工作压力和养家糊口的琐碎占据,除了雾霾天出门时,跟大部分生活奔波的都市人一样,心情糟糕地抱怨几句,从来没有关注过环保方便的信息。
一个连安稳生活都还没达到的人,是管不了地球明天会不会灭亡的。
但她还是被展览墙上的这些影片和照片所震撼,竟然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走到不知第几个展厅时,看到一幅照片前,围了好几个人。她正打算绕过去,却不经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IWF前年在肯尼亚调查的时候,拍到的一个画面。九十只非洲象被猎杀,盗猎者直接砍掉了野象的半个头部拔走象牙。”
沈楠停下脚步,目光穿过人群,看到被围在最里面的姜雁北。他正在给参观者讲解照片背后的故事。他的声音着磁性的低沉,说话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很容易就将人吸引。
参观的年轻人夸张地惊呼。
“天啦,太残忍了!”
“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一定要用象牙制品?”
“那这个会对生态有多大的影响?”
姜雁北继续说:“非洲象因为盗猎,在过去几十年间,数量骤降。而且盗猎导致非洲象在朝不长牙进化,正常情况下,非洲象只有2%到3%不长牙,而据统计,近几年,这个数字已经飙升到三分之一。健康的自然生态是一个内在平衡的系统,包括完整的食物链。当人类活动影响到其中一个小小的环节,比如物种灭绝,或者不正常进化,都会导致生态平衡被破坏,从而反过来影响人类生活。举个在国内发生过的例子,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灭四害的打麻雀运动,因为麻雀吃谷物,被列入害鸟,发动全民围剿,导致麻雀几乎绝迹。这样一来,农田害虫没有了天敌,第二年粮食欠收,全国□□。”
有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沈楠隔着人群看着他,墙灯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像是给他覆了一层柔光,本来略显冷峻的脸上,便有了几分温和。当一个人在做着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那么他就是闪闪发光的。此刻的姜雁北,光芒四射。
围着他的年轻人,七嘴八舌地提问。他一个一个耐心解答,偶尔嘴角露出一丝礼貌的浅笑。就在他不经意间转头时,忽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楠。
沈楠正看着他出神,辞不及防对他看过来的目光,像是被做坏事被抓到一般,欲盖弥彰般猛得偏过头,急匆匆走了。
姜雁北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她的背影没入来来往往的参观者中,转了个弯不见了。
“姜老师……姜老师……”
周围人的唤声将他拉回神:“什么?”
有人在问他问题,但他发觉自己很难再专心了,脑子里都是沈楠刚刚那张迷茫的脸。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