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前的东西,僵硬地跪坐在原地,良久,她伸手,没有去动那坛酒,而是径自打开了旁边的雕花木盒,一粒圆滚滚的药丸静静地躺着。
红颜枯,任她红颜多国色,一粒入喉百命枯。
她突然以手捂脸,泪如雨下。
人人道顾家姑侄,一个性烈如火,一个清冷如霜。
可是她们都错了,她顾芷兰的骄傲来自于家世,轻易摧折。只有晗霜,她的骄傲来自于自己。
胜不骄于一身之荣,败不屈于一身之辱,心有所持,方为傲骨。
她不知道她在教坊司经历了什么,该是怎样一种绝望才能日日身怀du药,又是怎样一种坚韧才能只身淌过地狱。
生,有时候总比死来的更为痛苦。
是兄长,毁了她的所有的坚持。
傍晚,有小尼进来禀报:“林府的顾姨娘坠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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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崖了……”男人垂头,喃喃自语,再抬首,已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那段青梅竹马的日子,从两小无猜到少年相伴的时光。
从两年前他为避风头对她不闻不问开始,从他顺从家族娶了丁敏开始。
哪怕她后来同意随他入府,那双眼里也再没了他的影子。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以手遮眼,终是低泣起来。
微风吹起书桌上泛黄的画卷。于一树梨白下浅笑,清冷如月的少女。
于画上题字的温柔少年:
凌凌寒霜怨,最是天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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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里,莺飞草长,正是相约游玩的好时光。
顾家拾翠亭,身着青衣的少女手持一本杂记,于茶香袅袅中缓缓念到:
“前朝充阳县柳河村曾有子,自重伤醒,行为怪异,状似疯癫,时言自己异世而来。无人信之,三年而死。作者经充阳,闻此事,细细收整其语,觉中所透非凡,其异想天开又合乎情理,非农人凭空可撰。由此推论确存异世,只不知有几。”
一旁吃着糕点的小姑娘听到这里,瞪着圆圆的眼睛,满是好奇:
“这《奇人录》说的可是真的?大姐姐,这世上真有异世?若有,是什么样子的?和我们这里一样吗?”
旁边的粉衣女子笑着点点幼妹的脑袋:“不过一本杂记,著书者也无什么名头,只你大姐姐喜欢。平日里看看做消遣罢了,可当不得真。”
画面渐渐模糊,少女的声音也渐渐朦胧,听不真切。只余那句当不得真在脑海里回荡……
当不……得真?可为什么我觉得佛家所云,三千世界是真的?
是真的……
顾晗霜从梦中坐起,窗外天光未明。卧室一篇漆黑,她打开床头的灯,看着半透明磨砂灯罩透出晕黄的暖光,心头渐渐安宁。
她又梦到了前世。
当时从大悲寺后山一跃而下,只当自己定要命丧黄泉。
从此世上再无顾晗霜。
然后呢?她抱住脑袋。她定然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光,然而不管多少次去回想,都徒留一片黑暗。
有意识的时候,眼前已是这般截然不同的光景,她如《奇人录》中记载的那人一样,附身在了这异世之中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物是人非。
她是没有这姑娘的记忆的,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一切明明如此陌生,一些基础的生活设备却用的很顺手。
就如这床边的灯,当时的她尚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手就已经按了过去。
“啪”雕成兰花状的琉璃,就这么不可思议地亮了,半透明的灯罩透出朦胧的暖光,十分漂亮。
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被这神奇的奇技yIn巧所吸引。
不由又按一下,果然,那灯“啪”地一声又灭了。
她看得兴致盎然,难得起了玩乐的心思,来回试了很多次。那灯明明灭灭,没有一次失序。
等终于玩够了,看到房间里还有不少同样形状的开关,便跑去把遮光窗帘拉上,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赤着脚在房间里转着细细观赏。
这真是个,奇妙无穷的世界。
这么一件件足以在大金朝引起轰动的宝贝,在这里,只是一个女孩闺房的装饰,可见这异世番邦的工艺是何等先进。
有了这身体的指引,再加上她自己的摸索,现在她在这里的基本生活已经没有什么障碍。
顾晗霜起身去了浴室,看着洗漱台前上镶嵌的巨大的水银镜子。
黛眉凤眼,琼鼻薄唇,原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经过半个月,眉目婉转间,更是像了八分。
这半个月远离那些纷纷扰扰的安稳生活,让顾晗霜渐渐褪去锋芒,回归于闺中时期的平和安宁。
她已经很少再做噩梦,想起最多的,反而是曾经尘封已久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