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闹得薛、江两家不和。薛家对不起江家,既被我发现,及时止损,何错之有。”
妙言正被纪夫人最后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之际,就看到一角月白衣袂飘然进屋。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心下蓦然一定,扶着月娘去一旁,把过道让出来。
谢墨稳步走到厅中央,从容不迫的行了一礼,“我去衙署协助县丞处理薛林的事,为住在谢府的江小姐还一个公道。来晚了,牢祖母兴师动众。不用再审问下去,昨晚是”
“流芳!”纪氏呵斥,脸色发绿,儿子一向视薛家为敌,真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她顾不上盘问了一半的月娘,一并挥退:“你们都先走,方才君侯说的话还没经我们稽查核实,一个字不许往外传。”
“是。”
一众奴仆如蒙大赦,鱼贯出屋。妙言随波卷入大流,不时的回头,直到谢墨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缝中。
前排的人都埋头直走,包括甄老夫人身边的素馨,纪氏身边的端娘,都一股脑退下,守门的都没有。妙言心头一动,趁没人注意到她,轻步蹿到了堂屋的西窗底下,靠壁蹲听。
“……流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再的驳斥薛家的脸面,现在公然处理瑾瑜表兄的事,江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薛家又得罪你什么了。咱们家又不争夺司农那位置,得之为幸,不得也随它。你掺和进来干嘛?昨天……就算昨天薛林得手了,也与我们谢家无半点利害关系,你管什么闲事?”纪氏恨不得把告密之人捉出来大卸八块,查了半天,竟是自己的儿子,她情何以堪。
“母亲,不说谢家薛家江家的关系,为人之本,难道我见一个女子就要遭禽兽欺凌,就能坐视不理吗?”谢墨说得斩钉截铁,变相承认事情是他做下的。
甄老夫人还觉得有诸多疑窦,打断儿媳,眯了眯Jing光深邃的眼睛:“流芳,薛林指证,闯进屋揍他的手,不小心落下了一块潞绸手帕,不仅如此,上面还染有药味儿。谢家除了药房,就是药庭左右,栽种有药草。你难道不是为了替阮妙言顶罪,才承认是你做的?”
谢墨面不改色的拱手:“祖母明鉴,阮妙言一孤身女子,如何出得了府门,如何能打伤薛林。若是她做的,我也不会包庇,以我的能力,护下她不成问题。实不相瞒,那张手帕是我问她要的,孙儿对她十分喜欢”
“够了够了!一个问题还整不明白,你少提这狐媚胚子,”纪氏对儿子说的话深信不疑,痛心疾首,“儿子,你最近疯魔了不成,屡屡做对谢家不利的事情。”
“来人,传家法。”
说这话的,竟是谢家的一家之主,谢老爷子。纪氏惊呆了,“公爹,何必动用到家法,流芳他还是个孩子,难免感情用事,这件事儿还是薛、江两家掐得厉害,谢家损失不大……流芳,快跟你祖父认错啊!”
“薛林拐骗良家妇女,意图不轨,照南周律例,强迫未遂,也要罚劳役三个月到三年不等,具体还看江家怎么说。于公于私,我无错可认。”谢墨字字铿锵道,头颅一点不肯往下低。
谢冲呛咳了两声,抑制愤怒,同他说理:“水清则无鱼,人察则无徒。谢墨,我一直以为,你堪当谢家的顶梁柱,把谢家交给你,老头子我也可安享天年了。没想到你只不过打仗厉害,却是莽夫一个,把世家间的人情世故想得如此天真!谢家素日搞特立独行,不接受外来世家子弟任职,已经得罪很多人了,你可知薛林的亲爹,是薛尚书的亲弟弟,你把他的事情抖落出来,想和薛家彻底闹翻吗。”
谢墨答:“天道无常,常与善人。祖父说的,我明白,但孙儿觉得,苟且一时之安,非长远之计。放任歪风邪气的滋长,与夏桀商纣有何异。暴秦为了抑制民众的动乱,不惜焚书坑儒,缴收天下铁器,极尽所能藏污纳垢,最后却抵不过黔首呼唤正义的chao流,将大秦朝推翻。孙儿觉得,既然薛家有邪恶在,就应及时揭发铲除,一点点削弱它。既然谢家有这个能力与之抗衡,祖父为何不信孙儿,而选择和其他弱小士族一样,畏之惧之……”
“你住口,住口,咳咳!”谢冲捂胸直咳,“你这个逆子,拿夏桀暴秦来打比方,把我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谢家当成什么。你又可知,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这个道理。我不让你为了江家得罪薛家,徐徐图之,这有错吗。”
“这道理并不适用于现在。当年越王无兵、无马、无粮,雌伏于吴国纯属无奈。可孙儿身为卫汉侯,粮草Jing锐样样不输于薛家,为何要故意示好,与佞臣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谢家的根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贤能雅士,他们慕名而来的,又是为谢家的公允公正。此乃谢家的皮毛根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谢冲已经无话好说了,连连拍桌:“家法,传家法!我说一句你顶十句,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还谈什么根基。”
谢墨垂了垂眼皮,有所收敛:“祖父毋动气,孙儿不过陈述观点。孙儿甘愿领罚。”
他的退让,甄氏和纪氏的苦苦哀求,还是没能免下这场责罚。妙言蜷缩在墙角,听着一下一下的鞭笞之音,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