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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亭子四面挂着竹帘,将竹帘放下能挡住凉风,亭子放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贵妃榻,此时阿桃在榻上铺上软被,四周搁了引枕,宝瑟靠起来舒服且不会受凉。
诸事妥当了,阿桃叫旁的人都退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在亭子里。
此地视野开阔,周遭的环境都能看的到,阿桃眼观六路,确定无人能偷听后,挨着宝瑟夫人坐下,与她道:“你大病初愈,我本来不应该拉你出来的,但云霞阁都是皇后的眼线,实在不方便,我只能在这里跟你说话。”
贵妃榻边放了一盆名为“瑶台玉凤”的菊花,其色ru白似玉,其形犹如芙蓉牡丹,乃是极其富贵的象征。这花本该深秋才开,夏国爱风雅,哀帝尤其观赏菊花,所以花匠们研制出了在夏末就能绽放的品种。而大金宫的不少宫匠人是夏国旧人,自然在此时就能看到极品的瑶台玉凤。
宝瑟伸出手指含笑着点了点花瓣,阿桃还在耳边轻声说:“我听说皇后已经说服了陛下,要把你送到郊外别苑去,你去了那儿,可就生死难定了。”
“你知道的吧,皇后肯定要杀了你。”
宝瑟一心摆弄那些花儿,没有回应阿桃,阿桃就像在自言自语,她继续道:“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在此之前,你得好好活着,知道不知道?”
宝瑟扶着一朵花,拉了拉阿桃的袖子,让她瞧过来,阿桃偏头发现宝瑟一脸天真无邪,笑得那般灿烂,如孩童牙牙学语般问阿桃:“好看吗?好看吗?”
阿桃无可奈何,苦笑着颔首,“好看,很好看。”
听了这句夸赞,宝瑟高兴地从榻上蹲下来,将一朵花儿摘下来,举高,一会比着日光,一会比在鬓边,再问阿桃:“好看吗?”
阿桃鼻子发酸,心里极不好受,宝瑟夫人自是好看的,可她确实疯了。
她这个人,已经疯了。
不等阿桃回答,宝瑟突然把手中的花儿扔了,提着裙子掠出亭子,阿桃吓了一跳,生怕她再摔着,忙跟了出去。
好在宝瑟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十来步外的花圃里,她站在那儿,盯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花匠看了好久。
阿桃赶上前去,却见那花匠抬起头来,斗笠下飘出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比蓑衣的荩草还要多。
竟然是昏侯。
宝瑟歪着头是一派童真烂漫,昏侯定定地站着是死气沉沉。
阿桃就在二人中间,百感交集,良久,她无言地向昏侯点了点头。
昏侯仿佛这才从入定中抽离出来,拱手行了礼,沉声道:“今年瑶台菊花开得不错。”
阿桃吃惊,问道:“这菊园是昏侯在打理吗?”
昏侯谦虚道:“正是在下。”
阿桃还以为是夏国原先的旧奴在为景帝打理花园,哪晓得居然是哀帝亲自动手。
她一时语塞,心中情绪万千。
这时,宝瑟拉了拉阿桃的袖子,指着花圃其中一朵,咬着指头道:“那个好看吗?”
阿桃顺着看过去,只见那是一朵紫色的菊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竟比其他的小巧许多,柔柔弱弱的,在风中微微摆动。
昏侯瞧见了,走过去,将那朵花摘下,远远地递给宝瑟。
宝瑟见他靠过来,害怕地缩到了阿桃身后,阿桃上前一步挡在宝瑟跟前,拦住昏侯,对他说:“给我吧。”
昏侯愣了片刻,还是双手将紫菊奉给阿桃,阿桃转头给了宝瑟。
宝瑟拿着,如同孩子得到了最甜的糖果,上一秒还瑟瑟害怕,这一秒立马笑逐颜开。
阿桃注意到只一瞬,昏侯便把眼神从宝瑟身上挪开了,阿桃对宝瑟说:“我们回去吧。”
宝瑟只顾手里的花儿,阿桃叫她走,她也就乖乖往回走了,可待到要走回亭子里的时候,宝瑟突然回头,冲着昏侯的方向挥动手臂。
昏侯再次从花圃里直起身子,只见一个美人婷婷袅袅地站在漆红的八角亭下,笑得那般开怀,一如初见时的纯洁无暇,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娇嗔清脆,她喊着道:“再见,再见了——”
昏侯一时眼热,酸意涌上鼻尖,他埋下头,不敢再看。
第二天,阿桃收拾东西出了宫,临走时她交代一个宫女,要照顾好宝瑟夫人。
那宫女还算忠心,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阿桃保不准这样共患难的婢女会不会一直护着宝瑟。
于是出宫之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那家古董店。
正是薛书生的那家。
彼时古董店刚刚开张,薛书生与彭和尚坐在后院喝茶聊天,一听长宁郡王府上有人找,两人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他们真没去sao扰阿桃,谁叫阿桃是燕珩的夫人,即便被发现了秘密,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本想着相安无事,哪知阿桃倒找上门来。
不等二人拾掇好出门迎客,阿桃径直走了进来,薛书生忙不迭站起来,笑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