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笔来,将案上那纸添了最后几笔,折起来,走到我近前,“你拿这方子叫人去城里抓几副药回来,其中几味营中该是没有的。”
????我挑挑眉,颇有几分好奇,“殿下还通医术?”
????他敛着眉目,声音仍旧带着清冷气,“不通。小时候落过水,身上染了寒气,喝这方子还算有几分成效,喝多了便记下来了。”说着将药方递到了我眼前,“北疆本就极寒,你深夜清早手脚俱是冰凉,再拖下去,要落下病根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想叫我喝药,立刻将手缩得更往里一些,飞快摇了摇头,“不要。”
????他将手往回收了一半,笑得有几分勉强,“也罢。孤还是直接给贺盛,叫他看着你喝的好。”
????我颇错愕地寻思着这同贺盛有什么干系,手倒是快了一步,把那方子抢了过来,“不必不必,我自个儿喝就成,他忙得很,这点小事还是不劳他费心了。”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的,实则是想着我若自个儿喝,还能偷工减料一番,若真叫贺盛天天看着,他已清楚我是个什么德行,想蒙混过关还得费一番气力。
????太子空着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你倒是真为他着想。”不知怎的我听出了些嘲讽的意味。他将那手慢慢收回袖中,而后转身而去,掀开帘子那一刹,冷风灌进来,冻得我一哆嗦。
????他像是回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瞬,帘子便被放了下来,将他同寒风一起隔绝在了外头。
????我下了榻,将规规整整放在近旁的靴子穿上。穿完了才想起来,自己素来都是将靴子往外一蹬便了事,晨起时满地找着靴子来穿,何时有脱靴好好放着的习惯了?
????再者...我昨夜里缩在那板凳上睡过去的时候,该是穿着靴子的才对。想起那双修长有力指节分明,且迟早有一日要接过传国玉玺来的手,不免有几分后怕夭寿。
????甫一下榻不免有几分冷意,我披了件外裳,往案边走了两步,冷意却更重了些。我回过头,仔细数了数榻下的炭盆。
????足足四个。不知道的还当是在摆Yin阳八卦阵。
????我咋咋舌,这铺张浪费的手笔,一看便是出自太子之手。我营帐中向来至多只放三盆炭的,分置在榻边案旁――还是在顶顶隆冬的时候――既是在北疆,又是军伍之中,哪有那么多享受可言?何况如今临近开春,炭该是短了的。
????只是看在他将这些全然放在我身边的份上,还是十分良心地没打算告发他。
????至于药方...我自然是要束之高阁,好生保存起来的。
????往后几日太子殿下便再没在我眼前出现过,贺盛仍是常来逛一圈的,自这一战后,贺将军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欣慰,大事小事扔给他一堆,也不知他是怎能在百忙之中还得此闲暇的。
????北疆的天气比太子的脸色还善变一些,不过区区几日,便是春回大地,连胡杨树都抽出了新绿来。
????开始有人奉命往我帐中送药来,还贴心地备了蜜饯,每日辰时一碗,来人看着我喝了,将空碗收了才会告退,一连七日皆是如此。
????论如何在旁人眼皮子底下耍赖不喝药的伎俩,我是熟能生巧,可每每看着那碗药汁,我便想起那日清晨他的背影,孤寂得很,堵在我心头梗得慌,不由得就含着蜜饯,乖觉喝空了。
????第七日贺盛过来的时候,捎了一封书信来。字迹清丽,有几分簪花小楷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的意味,却又多了三分洒脱恣意――这般变着法儿夸赞的话自然不能是我嘴里出的来的,是大哥一次无意见了贺家姊姊与我通的书信,感慨而道的。
????贺盛将信展开来,笑着说道:“好容易从她手上盼了一封家书来,拆的时候欢喜得很,比往常的足足多了两倍,还以为是她终于也会心疼心疼兄长了。”他在信纸上比划了一下,“没成想,统共只得了前三行字。剩下这些,全是写给你的。”
????我接过来细细读了一遍,无非是问道近况如何,伤势打不打紧,又嘱咐我佩上那平安符云云。可贺家姊姊文采斐然,即便是家长里短的嘘寒问暖,也能写出风花雪月的漂亮来。
????我从衣襟里将那平安符掏出来,眉眼弯了弯。自打回了北疆,每日里我都是贴身带着的。护国寺的东西果真还是灵验,小小一枚祝祷平安的符咒,自我佩上后,连梦魇都几近没了。
????贺盛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日她求这符,在护国寺足足抄了七七四十九本心经,住持才肯亲手批下,而后又祝祷了七日,方才回府。我这妹妹素日里对谁皆是淡淡的,可见你们是果真投缘。”
????我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将那朱红色绣工Jing致的平安符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我看你是嫉妒了罢?”
????他瞥我一眼,挑挑眉,“我嫉妒这个作甚?”,他顿了顿,眉眼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