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给露在阳光下,杀气腾腾、令人心惊胆寒。
贺姑姑就被这凛然杀气刺得有些腿软。
恰在此时,一只沉稳的手扶住了她的肩。
这手的主人扶着她,将她推开在一边站稳,而后自己站在原地,由宫女服侍着擦了脸,又穿上外衣。
接着,她推开上来为她束发的人,却拿了那檀木点螺钿的梳子,又对摄政王招招手。
“想知道朕昨夜在那儿?好啊。”裴沐笑眯眯的,又吩咐旁人,“你们都下去。贺姑姑,你也下去,把门给我带上。”
“陛下……!”贺姑姑一急。
“不必担心。”
她摆摆手。
贺姑姑咬咬牙,到底不能违抗,便带着人下去了,又轻轻合上门。
偌大的室内一时寂静,阳光下微尘起舞,照亮无数矜持名贵却陈旧的装饰,也照亮无数不算昂贵、却古怪新奇的chao流发明。
皇帝披着外衣。在阳光下,她乌黑长发、雪白肌肤,对比浓烈得令人炫目。
“皇叔,你过来。”
摄政王的喉结,又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依言走过去。
明媚的阳光令万事万物都投下清晰的影子。他的身影也清晰地落在地面,短短的发梢相互交织着,贴身的劲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影;当这个影子站在那长发长袍的影子前,恍惚就像一个时代站在了另一个时代前。
裴沐略靠过去,抬头凑近他耳边。
“昨天夜里……”
她气息吹拂,语气停顿;低低的尾音,如同一个暧昧的引诱。
摄政王僵硬地站着,双手握拳。他戴着一双细致雪白的手套,此时手套被捏得显出深深纹路。而且,他不知道,他现在瞳孔缩紧,像是紧张至极。
“……朕早早上床歇着了,还做了个美梦,梦见皇叔被朕扔下的花盆砸破了脑袋,真是笑死朕了。”
裴沐一口气说完,哈哈笑起来。
她倏然一推摄政王,见他愣在原地、眉眼间流露恼色,她就更是兴致勃勃。
“哟,生气了?”她绕着他,慢悠悠走了一圈,“朕一个将要退位之君,将来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末代皇帝,都没为着皇叔的无礼而生气,皇叔有什么可生气的?”
姜月章的手握得死紧。
他笔挺地站着,只目光追着她动。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怒气,冷冷道:“陛下,说谎是没用的。”
裴沐含着一点微笑,注视着他:“说谎?这个么……”
她抬起右手,将那梳子换到左手,再仔细地挽了挽袖子,最后才扬起手――
啪!
一个耳光过去,打得摄政王头微微一偏,苍白的脸颊立即浮出一个浅浅红印。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头。
小皇帝已经不笑了。
这漂亮慵懒、好似永远优雅的青年,此刻虽仍带着微笑,目光却冷漠高傲、睥睨万物。
“姜月章,你记着,朕一天不退位,就一天是你的主子。朕就是指着黑的说白的,你也得给我应了。”
她又拍了拍摄政王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恶劣:“别以为共和国了,你就能踩在朕的头上?你以为,为什么共和国的国会还是得有一部分叫‘大臣会议’?这天下,终究摆脱不了我们大燕皇室的影响。”
摄政王冷冷地看着她。他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近距离看了,就能看见其中无数碎光烁烁,好似冬夜星空,肃杀至极,却也十分漂亮。
这漂亮取悦了小皇帝――谁让她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和事?
她倏然一笑,将手里梳子举起:“好了皇叔,来给朕梳头吧。我们叔侄二人,可要好好相亲相爱,才能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说罢,她也不管摄政王什么反应,顾自往凳子上一坐,背对着他,又懒懒勾勾手。
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见了,大约都会动怒一二。何况是刚刚才被赏过耳光的权臣。
然而,摄政王只是顿了顿,就走上前去。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梳子,另一手拿起那把乌黑柔润的长发,缓缓梳了起来。
裴沐撑着脸,双目微合,只略略看着面前的镜子。水银镜清晰得很,一切倒影都纤毫毕现;她能看见摄政王身上的皮扣和金属徽章,那是过去大燕皇室颁发给他的奖赏。
她突然笑了一声:“给皇室卖命的狗,还能回过头反咬主人一口,也是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这狗还会不会再咬别的主人?”
摄政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弯下腰,面容出现在镜子里;但他低头垂眸,镜子里只有他一点轮廓:深灰色的细碎额发、优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他正握着她的头发,目光也停在她的头发上。
“陛下,我告诉过你,说谎是没用的。”
他的语气显出一种奇异的克制,又带着一丝古怪的、不合时宜的沙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