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了。
他放下行李箱,换鞋,轻轻往里走。
【你看到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
当然没有,薛谨经过餐桌时发现上面堆满了外卖的包装盒,而可怜的、不幸的杯子与碟子——防摔材料做的那些都倒在了地上,不防摔的易碎品以行为艺术的方式悬挂在厨房各个奇异的角落。
薛谨:……
他有点胃疼,但这也还好,说明沈凌有在定时吃饭——就一个月的长度来看,她要么自觉倒了一两次的垃圾要么自觉出去吃了健康食品,并没有天天叫外卖。
而且沈凌很听话,真正推到桌子下的也只有防摔材料做的东西嘛(。)
要乐观。
【你看到家里干净、整齐、又温暖。】
穿过客厅,薛谨踩到了地上乱扔的某个玩具。
他知道这不是玩偶,因为这个玩具很明显是硬的,它差点没把累到快吐魂的猎魔人绊倒。
他弯腰捡起来,摆正,不出意外看到地毯上还有一堆乱扔的玩具。
……今晚没空收拾全部了。
薛谨又直起身,动动耳朵,隐约听到了空调机嗡嗡的风声。
从卧室传来。
如今这个总是下雨刮风的秋季……开空调?嘶,这么冷,还是冷风空调……
【你能看到松软的毛毯被铺好。】
薛谨旋开卧室的门,被冷风空调吹得直皱眉头,同时抬脚踢到了地上的抱枕。
……客厅沙发上的抱枕,当然。
【然后你的妻子坐在卧室里等你……】
空调开着,门窗紧闭,室内一片漆黑,床上大概也是一团糟。
沈凌正在外面玩,临走时忘了关空调吧。
……这是最好的状况,我可以先睡一会儿,明早再向她道歉检讨……
薛谨缓缓地走过去,缓缓地在床沿坐下,缓缓地伸手打开了台灯。
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动作迟缓,神经阵痛。
“咔嗒。”
“咕……喵呜……”
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床上的场景,也似乎惊动了什么埋在里面的小动物。
薛谨想要昏睡的冲动被这声猫叫陡然惊醒,他扭过头去,看到了——
非常,非常,非常混乱的床。
比他想象中要糟糕个几千倍,因为这张床上堆满了他衣橱……不,他本人所有的东西。
皮带、西服外套、裤子、毛衣、领带、衬衫、T恤、家居服、浴巾、围巾、围裙、洗脸毛巾、眼镜盒、眼镜、竟然还有他临走前打了一半的毛线袋子……
这些东西都被扯得不成形状,薛谨能够清晰看见自己领带上小小的牙印。
它们想必都是被单独的、一件件叼过来,然后堆成了现在这样——堆成了一个小小的窝。
而窝的正中间,他最常穿的那件衬衫口袋里。
露出了一截小小的金色毛尾巴。
金灿灿的,毛茸茸的,微微弯成弧形,似乎想和主人的脑袋、耳朵、爪爪一起缩进口袋里。
全部、全部缩进这个窝里最深的口袋里,想要沾染到最贴近对方的气味。
【回到一栋固定的房子,而有人在等待,这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这足够吗?
【应该会有种属于“普通”的安心感?】
这安心吗?
【被需要和被照顾大概是一样的吧。】
这相同吗?
“不……不……远远不够。”
他缓缓俯下身,贴近了那只鼓起的、藏着一个小秘密的衬衫口袋。
里面蜷成一团睡着的小猫没再使用她四仰八叉的睡姿,因为那样她会担心把气味散掉。
她很乖,非常乖,缩在这里,特别特别小的一团。
我用掌心就能握住。
可我能够伸出手吗?
“这……”
这和那两种都无关。
这和普通大相径庭。
这远远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这超出我想要的东西太多,我不应该——
“啊,真狡猾。”
深夜归来的猎人低下头,没有伸手,却也没有远离。
他隔着薄薄的衣料,吻了吻藏在里面的毛耳朵。
【被需要,被照顾,也许的确能带给我普通的安心感。】
【但被某个存在思念……这让我再也无法安下心来。】
你怎么可能让一直炽热跳动的心重新平稳呢?
薛谨这克制而冷静一生,只做过三次任性妄为的决定。
第一个是逃离自己的过去。
第二个是娶沈凌为妻。
第三个……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凌凌,不管你的意愿究竟如何。”
他轻声对着熟睡的姑娘呢喃:“我不可能再放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