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就你一个呢?徐泽徐公子改日若是生了个皇女,你还要排在后面。”
殷钺老老实实地由爹亲抱着,仰头道:“那,能不能不生啊,或是生个弟弟也好,要是妹妹,我抢不过她的。”
周剑星久久地注视着他,良久才罢了笔,叹息道:“爹亲也抢不过他们的。”
他伸手把殷钺放下来,让檀音把小皇子带出去。门扉一合,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与檀慈两个人。
内账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些零碎事情,劳神损体,就是再看一夜也看不完。周剑星起身下榻,整了整衣衫,问道:“太医院怎么说?”
檀慈道:“遣人去问时,负责给徐公子请脉的宋太医说,他身子本就孱弱,这两日胎气有些不稳,要仔细小心。”
“徐泽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是被司徒衾弄坏的,连司徒衾都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他苦了这么多年。”周剑星坐在妆台前,由着檀慈给他收拢发丝,取了形如银莲的镂空嵌珠冠,“那碗加重他病情的汤药不是误诊,也不是司徒衾照料他时刻意为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徐泽当时正是平衡后宫的宠君,他又出身名门,身后牵连党·争之事,殷璇不让他生罢了。为了这些前朝之事,他身受宠爱却迟迟无所出,等到终于有孕,有望帮扶徐家之时,五个姊妹已去其三,实在是家门坎坷。
檀慈将余发穿过发冠,用累金丝的簪子固定好银冠,低声道:“陛下要宠爱谁,总是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利益,或是干脆就是捧杀……这样的女人,固然是不世出的英豪,但却不能托付。”
徐泽当年之事,虽然并非是殷璇亲自授意,但到底是默许了的。
“如今,徐郎君这一胎,陛下还是留得住的。”周剑星注视着镜中,“但我不容。”
“千岁。”檀慈忍不住道,“那未必就能生出个姐儿来,何况他的身子,是个穷途末路之人,怕是逼不得。”
他服侍着周剑星穿上一件玄底金边儿的滚绒外袍,半跪下去理了理衣服褶子,再将一个白玉手镯套在他的腕上,劝道:“您眼下是越高越险,周家越是势大、越是风头无量,千岁在陛下面前,就越是凶险。”
周剑星扶住妆台,缓缓闭眸,语气从喉咙里沉下去,几乎在肺腑间闷闷地响起来:“她从未与我有过什么恩义,也不会在这种境况下许我生女。”
他的目标是凤君,殷璇知道,周家知道,整个后宫都知道。什么妻主正君之间的恩情,他与女帝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殷璇忌惮他,掌控他,却又在表面上敬他、礼让他,甚至疼爱他。
檀慈思量了一会儿,试探道:“若您不成,那让旁人生,千岁把孩子留下,也算是个法子。”
周剑星拢紧领口,指腹停在绒绒的领子上:“徐泽……徐泽不行。除非是……”
除非是低阶宠君,而陛下又不惮于让他孕育女儿的。
……晏迟?
周剑星立在珠帘前,望着外面不知何时飘起的微末小雪,凝望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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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蟠龙飞凤的香囊绣到最后,晏迟反而越来越忐忑不安。他刺绣做得向来很差,拙劣不能见人,也不知道是中什么风要绣一个出来,到时候要是真的给殷璇,怕不是能被她笑话死。
越到完工之时,他反倒撂了手。一面让阿青打探注意着问琴阁的动静,一面写谱子、读书、学棋,每天都过得充实舒服,把元宵节宴会的事情抛在脑后,先不去管。
而怀思榭那边,也偷偷地送了一点东西过去,全被之逸悄悄地塞回来了,说司徒郎主不要,司徒衾说,让晏迟不用管他。
晏迟也不是非要送佛送到西,既然如此,并不硬要做这个好人,而是在这些日子里,让百岁在这几次来回中,在之逸口中将司徒衾与徐泽当年的事套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晏迟一边窝在榻上看《论语释疑》,一边听着一旁的煮酒酒沸声,“Yin差阳错,生死倒悬,不怪他会这样生气。只是我总觉得……这其中像是有什么差错。”
“哪有什么差错。”百岁一边看着小火炉,拿扇子慢慢地晃了几下,“这件事可不难打听,我觉着……诸位郎主都知道,宫里的老江湖也晓得,只是您不知道而已。”
晏迟没有再说话,而是低首继续看书,看得愈发沉浸了进去,连火炉酒沸、掸子洒扫的声音也听不到了,直到有一段琢磨不透,想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发觉周围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百岁和静成老老实实地按规矩退开,一个宛若赤焰的身影立在一旁,伸手探看放在案上的香囊。
屋里的二等洒扫跪了一地,院里停了一列女使和御驾的轿辇,风仪女使宣冶领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地站在二门外。
“你……”晏迟放下书,起身按住她手上的香囊,“怎么都不让通传的啊。”
普天之下,四海之间,这个语气跟殷璇说话的人可没有多少,现在看着,还真的有点娇纵宠君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