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事设计得是置之于死地的局面,徐泽又怎么知道陛下不会一气之下厌弃他,而是亲自出手保护他呢?
近些日子徐泽倒是总去宜华榭,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还是晏迟有哪个地方碍着他的路了?
孟知玉想着想着,就忘了伤心,下榻一骨碌地把玉镯捡回来,窝在软榻角落想事情。
帘声一响,他贴身侍奴阿禄进了内室,靠近榻边低声道:“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晏郎主前几日只是频繁进出怀思榭,再没有别的事端了。”
孟知玉“嗯”了一声,随后又问:“徐泽回去了吗?”
“回去了。”
“咱们的礼,他收没收?”
阿禄想了一下,道:“徐公子打开看了一眼,只说谢您,给收下了。”
孟知玉点了点头。有些东西若是送给周剑星,他那周家哥哥是个看着面善而骨头冷硬的人,很多事情都会回绝了。但徐泽不同,徐泽对声名苦心经营,不仅会收,甚至还会在过几日时回以一礼。
“那就是幌子,让他查去吧。”孟知玉扯动唇角,笑了一下,“他这种身子,还为女帝诞育后嗣,也不怕一尸两命。”
烛火如豆,映出半面光影幽幽。火光投射到珠帘之上,荡开一片碎金般的光泽。
孟知玉话语一停,指腹摩·挲着手中冰凉的玉镯,随之想到三年前入宫时,朱门高墙,宫庭深深,他附身叩拜下去,接过天家的玉牌,又低又怕地叫了一声妻主。
那时殷璇正忙于西北军务,乏累至极,于夜里莹莹的烛火边望他,伸手给他戴了这个镯子,指尖温暖,触在肌肤上,几乎是滚·烫的。
侯门绣户娇惯养大的男郎,只教陛下夜灯间看去一眼,从桃花双眸里映出一顷月色,便心意颤动,芳心穿透。
孟知玉收回手,抬眼望向窗纱外投来的无声冷月。
这个地方,有多少人在等你,又有多少人,等得到你呢?
————
月夜登高楼。
梅园边挨着摘星楼,上面的暖阁经由人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灯罩上描着一副瑞兽麒麟嬉戏图,笔锋细腻,光影柔柔。晏迟松了冠发,长发泼洒如墨,覆在秀背上。
他礼服已换过,换了一件淡青的长衫,白梅的绣图从襟袖间横过,绽出一朵朵似雪的枝头梅。银线封边儿,滚了两指宽的白狐雪绒。整个人清隽秀雅,于灯下看美人,更显出姿仪卓然。
殷璇一身赤色帝服,将折来的梅插入瓶中,低眼望他:“怎么了,今天吓着你了?”
“有些。”晏迟缓缓地道,“臣以为不会来得这么快。”
“快吗?”殷璇笑了一声,把花瓶推到案角,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白皙柔软的脸颊,“如果孤不说话,你会如何?”
晏迟倏忽被她捏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道:“……向陛下说明一切,证明那副山河红日图才是臣的祝礼。”
殷璇看了他片刻:“就这样?”
晏迟左思右想,没想出什么其他办法,只是目光清澈明净地望着她,即便无珠泪盈目,长久凝视,也尤为动人。
殷璇觉得自己的心口不争气地跳了几下,有怦然之感,但还是故作冷淡地道:“你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冤枉。”
晏迟半晌未语,过了须臾,才低声道:“受世事磨难之人,又何必反做他人的磨难?今日之事,臣会仔细调查,详加探问,务必求一个水落石出、清清白白。倘若真是徐公子一手设计,那……”
“什么?”殷璇盯着他逼问道。
“那九泉之下,也请他不要怪罪了。”
殷璇听得一怔,甚有些没想到:“你就这么告诉孤?”
古今男子相争,哪有跟女人商量的。全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孰黑孰白,全看做妻主的眼力。像晏迟一般,连报复都说得这么平静淡然的,古往今来都少有。
所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或许即是如此。
晏迟点了下头,随后又小声补充道:“只是不愿意殃及无辜,若是臣真的寻觅到证据,也会等孩子出世,再……”
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而是伸手打开灯罩,拿挑灯芯的金丝剪亲手剪短灯芯,随后挑直。还未等火光明亮,便忽地被殷璇抓住了手腕。
“你真不适合这里。”殷璇目光熠熠,“但孤想要你,强留你,不许你离开。”
灯火倏明,映出那双形如桃花的双眼,睫羽细密纤长,如墨一般,黛眉丹唇,从浓艳美丽中溢出一股天然贵气,而骨相却不同,从艳美之中带出掌控天下的骄戾与煞气。
这个不会体谅他人的帝王寸寸逼近,每一句都是说一不二的心意。
“站的地方越高,人的心就会越冷。孤已在万人之上,在尘世权欲之巅,这里太冷,孤要留住晏郎。”
晏迟被她猛地拉进了怀里,轻松地横抱而起,走到高楼最顶层的栏杆之处。下面便是一片梅园,覆盖着一片白雪,皎月比清霜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