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百十来年的安逸生活,朝廷和皇族都被安乐的生活娇惯得生了不少懒筋,且加上近几十年文学、法学日盛,武学便日益荒怠。本朝国土虽然不大,却正处在土壤肥沃人丁丰厚的富庶之地,若是能居安思危,强国强兵必能发展成一方霸主,便是一统天下也未可知。
只是如今,军方积弱又强占了这块丰腴的肥rou,难免遭邻国觊觎。在接连败了两场战事之后,朝中主和一派渐渐占了上风。这些本也不干宋念这一闲散皇子的事,只是若是议和,接下来便是割地赔款遣送质子,而这绝佳的质子人选,正是宋念。其余几位皇子皆有生母在,纵是二皇子生母位分卑微,却也是个三等婕妤,自是宋念这爹不亲娘不爱的不能比的。
邓齐已经为了这件事上蹿下跳了许久,他本不是凡人,神仙的灵识占了rou体凡胎,行事中有许许多多的清规戒律要守。不可妄动法术、不可擅改他人命格、不可拦阻国运等等等等,稍有不慎便是天雷加身、修为低得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像他这种有些修为的也极有可能再给轰下天去从头开始。
若是宋念本是个凡人的命格还好,他可窥得天机,顺应天命走势,只在日常中护得他少受些苦楚便是了。
奈何帝君亲临,他对未来一概不知,想要护他又怕护他太过,改了天命,可若要自己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帝君受苦,又万万做不到。如此可难坏了邓齐,纵使他已过了无数遭天劫,位列仙班,眼界胸怀早已不是凡人可比,仍觉举步维艰。
况且他只是个小小太傅,又没有世家宗族的背景,他便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对此事无计可施,况且,若这本就是帝君此遭的命格,他更是无法更改了。
这还是十几年来宋念第一次登上这金銮宝殿,纵观朝臣,只有一个邓齐还并几个曾经给他们上过课的先生算是熟面孔,就连玉阶宝座上的皇帝也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面目模糊。
宋念还未出宫建府,自然也没有封号,此次上殿原有两则事,一则是给宋念封王,封了个祎郡王的头衔。宋念跪伏在地上,依着前日礼仪太监教的,规规矩矩得行礼谢了恩。
第二则便是宣布宋念不日即将入邻国为质,宋念跪在原地,低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他低伏之下喧嚣的内心。他用力得闭了闭眼,想到边境遭乱受苦的百姓、流离失所的平民,只得把那些愤懑和不甘都妥帖得藏回心里,再睁开时,面上已经是一片平静顺从,一如他往常一样。
还未等宋念领旨谢恩,一直站在朝臣末首的邓齐却越步而出,跪在宋念身后,山呼万岁之后高声开口,“臣虽为微末文臣,但仍怀有一腔护国爱国之热血,今祎郡王高节,挺身而出为国为家解此危难,臣感其志,自请为祎郡王随臣,同入他国,亦为我国效犬马之力。”
端坐在鎏金宝座上,短短数月便像是老了几岁的皇帝陛下听了他这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似是被他语气中的豪迈和大义唤醒了战败所带来的委顿和困苦中的那一缕Jing气神,腰板都挺直了些。他一连说了三声“好”,亲命邓齐为祎郡王伴读,随王伴驾,待日后归国便奉为二品大夫,官入内阁。
邓齐领旨谢恩之后又走回朝臣队末,倒是宋念跪在大殿上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默默得谢恩起身回去了。
当天夜里皇帝头一次遣人来请宋念过去上书房议事,从前只是派个跑腿的小太监来召他去他跟前询问些功课日常。宋念只得更换了郡王服制,乘着来接他的一顶软轿往上书房去。
宋念低头俯身步入书房,正要行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却被上首的皇帝轻飘飘一声“免礼”免除了折腾,只得束手站在下端。
他这时才看到邓齐也在,见他看过来正似笑非笑得匀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宋念只弯了弯嘴角,算作回应。
皇帝正低头看手里的一本奏折,未曾注意他二人之间的往来,又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要与宋念说话,见邓齐还未得了他的话退下,仍站在原地,便先挥挥手让他走了才与宋念说话。
“念儿最近在读什么书?”这还是皇帝第一次这么亲昵得称呼宋念为念儿,他直到此时才恍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幼子太过忽视,平常也多以冷面对之。如今这个幼子却要背负着皇族的屈辱和国家的命运去往他国,忍辱一生,实在是有些对他不起。久违的父爱之情顿生,就连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回父皇,近日刚读了《四书章句集注》,只是还未读通,仍在研习。”宋念声音不大,他突然就对这强装出来的慈爱和自己一贯以来披在身上的恭谨外皮生了腻,心内一阵烦躁,只是当下并不表现出来,仍静静得站着等着回话。
“念儿此去经年,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两桩事要嘱咐你,你且听好。”纵是皇帝已然醒悟对幼子过苛,可长年累月得淡漠关系也不是一言一语便可化解的,他看着宋念低垂的眼角,自始至终也没有抬起来的头,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
宋念无话,敛袍跪地,等着聆听圣意。
“第一桩,你此去虽为质子但仍需时刻记着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