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地方其实不算小,是个有六七十米的开间,被宋秀娟隔断成了两半,一半放上货架装水果,另一半用作他们的厨房、卧室。
厕所是独立的,只是很狭窄逼仄,关上门里面只能站一个人,幸好他们也没有安热水器的打算。
林纾先回到他的“卧室”,那是整个地下室最明亮的地方,因为最上面有半扇窗户可以看到外边,窗户的下面端端正正摆着他的书桌,那是他去世的爸爸留给他的老式写字台。
挨着写字台的是他的单人床,可以折叠的,用了很多年,只是在他身高窜到一米八二以后,床就显得有点短了,他经常蜷着脚睡,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隔着一道帘子,是宋秀娟睡觉的地方,搬家的时候,她非常固执地把她和林明鑫结婚时候买的衣柜和双人床都搬了过来。
现在这两样东西正紧密地挨着,摆放得毫无章法,跟塑料凳子和折叠餐桌挤在一起,最边上是灶台,因为房东不允许他们使用明火,上面摆放着的是个功能很单一的电磁炉。
林纾手脚麻利地接好一壶水放在上面烧热,准备一会儿拿到卫生间去擦擦身子。
毛巾裹挟着温水把他的头上、身上擦得shi漉漉,林纾心不在焉地给自己打上厚厚的肥皂,洗去一身的热汗和灰尘。
因为经常帮着宋秀娟干活,加上他自己有意识的锻炼,林纾的身材虽然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细看之下,手臂、颈肩、胸腹该有的肌rou已经初现雏形。
用洗完澡的水把衣服洗了一遍拧干水,搭在一旁的绳子上。
做完这些之后,林纾端坐在桌前,面前放着的是高中物理第一册。
他正打算好好“备备课”,明天再给罗晓谕讲题的时候,表现得更好些。
生平第一次,他也有了难以启齿想起来又欢欣雀跃的小秘密,虽然明白自己的心思简直就像痴人说梦一样可笑,他还是小心而又珍重地,把它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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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四节课,连着的三节都是数理化。
数学和化学都还好,罗晓谕还比较享受那种“砍瓜切菜”一般利索的解题过程。唯有物理课,教他们班物理的还并不是老罗,是个比他年纪还大的特级教师,被学校返聘的,只教他们这一个重点班,上完课就走。
就像周小川说的一样,他老人家的普通话着实很不标准,说不好是夹杂着哪个地区的方言,曾经有胆大的同学趁着课间跟他开玩笑,拿几个绕口令给他读,笑果果然很明显——小松鼠愣是被念成了“小凶许”。
他的课,罗晓谕只能勉强跟着记笔记,旁边的林纾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今天她和周小川运气都不怎么好,没抢到特别喜欢的菜。
看着食堂大妈勺子里蔫蔫的芹菜,带着鸡皮的土豆鸡块,就算是没吃早饭肚子已经呱呱叫,她也没什么食欲。
偏偏一中为了方便管理,中午不允许学生出校门,也不允许外面的盒饭、快餐躲在学校的栅栏门后面向学生兜售。
周小川也一脸嫌弃:“我似乎已经看见紫菜蛋花汤里飘荡着一只小强的尸体。”
罗晓谕摸摸衣兜里老罗塞给她的另一张饭卡,心一横眼一闭:“走,咱们去教工食堂吃。”
一中的食堂共有三层,一楼主要卖早餐,有不少住校生和住学校单身宿舍的教师,通常都在那吃早餐,白天基本就没什么人了。
二楼就是她们所在的楼层,面对学生开放,其实种类不少,只是味道和卖相实在不敢恭维。
三楼就是教工食堂了,只能刷教师饭卡,菜色丰富、价格也不贵,因此大部分的老师都会选择在这儿吃午饭,也是这个原因,罗晓谕不想在吃饭的时候也要恭恭敬敬地问各位教她和认识她的老师好,所以只要有其他选择,她都不会轻易上到这层来吃饭。
坐了滚梯上去,罗晓谕粗粗地看了一圈,居然今天运气还挺好,完美地避开了他们班的几位任课老师。
买好了饭刚坐下,周小川就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回头看。
她们的班主任冯丽娜,带着长得跟她有八分像的妹妹,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那天罗晓谕站办公室门口偷听的时候听见过,冯丽娜的妹妹应该叫冯丽媛。
看她们说话的表情,似乎因为什么事产生了分歧。
给周小川使了个眼色,她们端着餐盘“平移”到离那两姐妹近一些的桌子,足够听清她们说话。
“姐,我还是挺犹豫的,要不,还是别见了吧?那罗老师本人也不是特别热情。”
“哎呀,我是你姐,我还能害你啊?我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嫌他看着不修边幅的,穿衣服也老土嘛,人家那前妻,当时可是艺术团有名的大美人,你看看他那闺女就知道了,你嫌他长得难看,没准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周小川“嗤嗤”地笑,啃着可乐鸡翅,看着气鼓鼓的罗晓谕。
哪轮得到她对老罗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