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在花轿上是如何因离家而忐忑,如何因颠簸而不安,如何因念家而哭泣,在她这儿,全都没行得通。
葛氏到外祖母都千叮万嘱,让她坐在轿中不要说话,也不能随便乱动,取个平安稳当的意头。
一开始坐轿,她还觉得新鲜,但一小会儿后,她就觉无聊起来。
她能做什么?
她既不能开窗探头探脑,也不能掀开盖头来,还不能随便动,眼睛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前襟的流苏和身上的刺绣。
难道数流苏须子玩吗?
午后的日光洒进来,暖意融融让她直犯困。
八抬大轿很稳,所以那微微的晃动并不颠簸,更像在催眠。
一路的喜乐刚开始她还觉得吵,但很快那些声音便与围观人带来的嘈杂混在了一块,更让她昏昏沉沉。
她很快便迷糊了。
她真睡着了。
一是因昨晚睡得不好,今早起得早,更因这轿子,似乎怎么也走不到个头。
朱承熠来的时候走了快一个时辰,而荣安前往王府,则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她渐渐睡沉,她还做梦了。
大概因出嫁便是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道。她的这个梦,前世今生混在一起,各种片段闪过,都与她和朱承熠有关。
甚至前世的点滴闪过时,也多了朱承熠的身影。一时间,她有些恍惚,那些是否真的发生过?
比如前世在庄上,荣华去看她,带去珠花的那次,她与荣华欢欢喜喜在院中试戴。荣华帮她梳着头,她抬起脑袋时,那树枝可不正有一个明显的一动?前世的她未察,可梦里的她心跳快起,那便是朱承熠吧?那是前世的第一次遇见?
比如前世在兴王府朱宏文生辰宴上,荣华与朱永昊偷偷暗下见面,她帮着荣华守在来路盯着。当时有人经过,她为了帮荣华掩护,慌张摔了一跤,故意发出了大动静……当时她一心挂着荣华和朱永昊,压根没有注意身前人,只知道是个男的,那男的还拿扇子虚扶了她一把。可在梦里,她发现撞上的那个人,竟是朱承熠。
还比如,前世有此进宫时,她远远瞧见了朱永昊,面带欢喜行了个礼。她全心都在远处的朱永昊身上,完全没看见她前方十几步外还站着个人。那人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向他行礼,发现是误会时,那人大步离开。前世的她半点没注意那人身份,此刻才发现,这人,还是朱承熠。
似乎这些事都发生过?
所以,前世她与他的交集不少。只是因为一开始的错误,才有了一次次的擦身而过?前世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他们之间自然没有故事。
若有故事,是否就能避免各自的悲剧?
懊恼之心生出来,让她倍感庆幸,老天到底是待他们不薄,还给了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昏昏沉沉的她,最后是被一大串的鞭炮给炸醒的。
她吞了吞口水,从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位置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
她还没彻底回神,便觉轿子有起伏,一时间喜乐和鞭炮又热闹了几分。
她知应该是在进门了。
她也不知是因为睡太久迷糊了,还是鞭炮声太响叫她耳朵出现了幻听,她总觉得有人在叫她?
再一细听,声音似乎又没了!
一切平稳,喜娘来搀她。
停轿卸轿门,她终于从这憋闷的小空间里走了出来。
腿麻了,荣安好想伸个懒腰,好好蹦跳几下,她不由感叹,成亲果然是件体力活!
稀里糊涂被带着往前,又稀里糊涂跟着喜娘做些繁缛的民俗礼节。喜娘告诉她,接下来便是拜堂仪式了。
原来已近黄昏。
人约黄昏后,时间掐得刚刚好。
皇帝也已经到了。
她暗自得意,让皇帝等着自己,这个面子倒是大。
当然,皇帝主婚也不错。今后谁敢欺负她,只要甩出这一条,足够叫所有人都好好掂量几下。狐假虎威,她最擅长了。
倒是可惜,荣安被盖头挡着视线,竟是半点没瞧出这重装过后的燕安王府可中意。
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脚下,再通过想象大概猜测所处位置。
拜堂仪式并不麻烦,在一众欢呼之中,她知道来人很多。
她被送入了洞房。
环境再次一变。
脚下踩着厚软的地毯,鼻间有淡淡的红烛和熏香气息,红绸那边之人就在她身边,时不时过来挨上一下,氛围突然就变得暧昧。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跳才突然快起来。
看不清楚,脚下一乱。
腰上一紧,叫身边人扶了一把。
到底已拜过了堂,这厮的手一点都不着急,就这么堂而皇之挂在了她腰上。
喜娘竟也全当未见。
荣安撇撇嘴,果然只有自己最端庄最认真。
坐福之后,盖头被挑开。
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