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鬼使神差,头脑不清,原本说服自己只是随便上山来看看的原霁,走到了关幼萱面前。他低头看着她,喉口滚一下,声音沙哑:“怎么了?”
关幼萱轻声:“脚扭了。”
原霁:“让你乱跑!”
他问:“疼不疼?”
关幼萱点头。
原霁眉头皱起,又问:“能自己走么?”
关幼萱摇头。
金铃儿吃惊地看着关幼萱,瞪大眼睛,心想小表嫂不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小表嫂要是不能走,为何不早和他们说?万一小表哥误会了……她正要解释,就听关幼萱软乎乎的声音对着原霁:“本来可以走的,但是夫君一来,我就觉得哪里都疼。
“夫君,你抱一抱我好不好?我好疼的。”
原霁说:“又撒娇!”
他这般说着,在她面前蹲下。他掀开她的裙子向里面看,关幼萱涨红了脸往后退,脚踝却被他滚烫的手握住。原霁斥:“别动!”
军士们全都扭过脸观察天色,研究雨何时停。金铃儿低下头数篮子里的蘑菇,琢磨着晚上给军营里熬蘑菇汤。关幼萱站立不安,脸颊越烧越厉害时,原霁放下了她的裙裾。
他仍蹲在她面前,就这般仰着脸,任雨水和关幼萱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原霁:“我不抱你。”
关幼萱失落的:“哦。”
原霁:“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关幼萱的眼中,流荡起被山水清洗过的柔光,亮得如同星辰落水一般,明丽万分。那目光清新动人,让原霁胸口烫起。他却舍不得移开目光,只一手按着她肿起的脚踝,仰头目光干净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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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上,关幼萱搂着原霁的脖颈,被他背着。原霁的到来,让大家都轻松许多。而为了不妨碍他们,其他人都跑到了前面去开路,让原霁背着关幼萱走在后面。
关幼萱原本还想为二人撑伞,但是看原霁不在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矫情,想想便算了。
只是原霁一路沉默,关幼萱心中又不安。
她俯着脸贴着他冰凉面颊,小小叫一声:“少青哥哥,你怎么了?”
原霁回神:“嗯?”
他心乱如麻,一时想到自己方才仰望她时她那动人无比的眼神,一时恼她为什么会受伤,一时受自己后背紧挨着的柔软影响。他和关幼萱在一起,学会了太多的忍耐。此时备受折磨时,还听到她贴着自己耳朵说话,原霁便浑身一僵。
关幼萱:“你是不是很累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是因为我特别重?”
原霁:“没有。”
关幼萱天真地猜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不想背我?”
他沉默一会儿,小声:“没有。你、你……你不是麻烦。”
他竟然结巴了一下:“不管什么时候,我、我都想背你的。”
关幼萱便不解了:“那你好像很生气,你不高兴……你不高兴什么?你说出来好不好?”
原霁烦:“我不知道!”
他抿起了唇,低吼声让身后的女郎瑟缩了一下。原霁吼完便后悔,他弄不清自己的心事,想补救时,关幼萱又开了口:“好吧……那你知道的时候,我们再说,好不好?”
原霁沉闷,半晌低低应了一声。
他犹豫:“萱萱……我没有跟你生气。”
关幼萱善解人意,她搂抱他手臂的手收紧,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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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关幼萱这般善解人意,她的脚那般痛,却仍让她委屈哒哒。几人下山后回到军营,军医来时看关幼萱的脚,原霁在旁边都看得唬一跳——她的脚都肿成馒头了!
原霁瞪向关幼萱。
关幼萱还对他讨好地笑,让他郁闷地扭过脸,眼不见心不烦地掀开军帐帘子出去了。
当夜二人同床,军医嘱咐小女郎夜里不要乱翻身,以防碰到自己的脚。关幼萱的脚被军医包扎得层层叠叠,看得吓人,她自己当然不敢动。原霁睡在她身边,他呼吸平稳近乎无声,在黑夜中盯着关幼萱。
关幼萱自然不知道,她睡得不好,因为脚伤而疼得全身都不舒服。她想翻身,想哭泣,可是怕吵到原霁。原霁那么累,经常趴在那里都能睡着,他明日必然还要出去打仗,她岂能因为自己而让他夜里睡不好?
关幼萱声音小小地唤一声:“夫君?”
原霁没吭气,他在黑暗中,沉静地看着她。孤狼最懂利用夜色掩藏自己,最懂如何观察猎物。他一点儿声音不发出,她便以为这里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关幼萱放下了心,觉得自己不会吵到原霁了。她抱着自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她痛得厉害,又因为泪水涟涟,而想到更多的委屈事。例如孤身一人远嫁凉州,例如想念家乡的水乡和阿父,例如……
她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枕上,抽泣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