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什么?!
柳大狗在时,柳家寨与官府之人,桥归桥、路归路,那叫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二者偶尔也有些小擦碰,但无论如何,寨里的人决计是不会允许二者交好, 亦不允许寨里有人妄图攀官科考的!
当年苏小淮也是知道寨里人对官吏的态度, 所以才极力将柳敬斋要科考的事情给隐瞒起来的。
只道座中之人大都本是不禁苛政,被官府硬生生逼得没有活路了才上山的良民, 在山下的时候可没少受那些个官吏的欺负,而眼下竟是听到沈子明与官家的人有所勾结, 他们一个个的登时暴怒, 纷纷拍桌而起, 横眉叱问道——
“沈子明!这怎么回事?!”
“你他娘的快给老子说清楚!”
怒骂声吵吵嚷嚷,沸腾得几要掀了整个柳家寨。
苏小淮立着, 只觉得身体更是不对劲起来。她吃力地将盖头揭了下来, 慢慢地退到一旁, 倚墙而立。
坐在台上的徐叔等元老之辈闻言,大惊失色,骇得全站了起来。倘若那小兄弟说的是实话,那柳大当家的岂不是——岂不是为沈子明所杀!这怎得了得!
一元老大步上前,肃声质问道:“沈子明,那小兄弟说的可是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子明见眼前这局面,顿时头汗涔涔,手脚冰凉。他抿唇未言,只眯着眼盯着那小兄弟,很快便认出那是柳敬斋的人。
柳敬斋!
沈子明气急攻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徐叔走上前来,冲着嘈杂的人群大喝了一声道:“静一静!”
闻此,座下喧嚷声渐渐平息下来,那些人齐齐扬了脑袋望过来,目光灼灼,似是要把台上那人烧出个洞来。
徐叔睨了敛眸不言的沈子明一眼,他负手上前,对下头的小兄弟道:“柱子!你再仔细给大伙儿说一遍!到底发生了啥事。”
“哎!”那名叫柱子的小兄弟应了一声,响亮地道,“报徐叔!官兵头子说,当年柳大当家的大婚前,沈大哥与他们说好了,要他们在大婚那日攻寨,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你胡说!”沈子明大喝一句,他眯眼道,“荒谬!毫无根据之事,岂容得你信口胡诌!”
话落,沈子明手下弟兄纷纷跟着喝道:“就是!胡说八道!”
“哪来的崽子?!满口胡言!莫要蒙骗大伙儿!”
座中议论群起,元老们交头接耳,各个皆是拿不定主意。
“字据在此,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正此时,场下传来一人清朗的声音,众人一震,忙不迭回头去看。
只见一身玄衣的柳敬斋缓步而来,灯火映恍,眉眼流光。
这时候,席中四处相继响起一阵扭打的声音,无关的众人纷纷避开,只见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了几十个弟兄,将沈子明的爪牙们扭按在地。
沈子明见此一震,咬牙切齿。他捏紧了拳头,止不住肩臂的抖颤。
苏小淮是时半闭着眼,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却听那声音,便知是柳敬斋到了,不由得安心了许多,一直攥着那簪子的手,也松开了几许。
他来了。
苏小淮扬了扬唇角。
这些日来,她一直觉得,他或许其实是不在沈子明手中的。
若是沈子明捉到了柳敬斋,那便自然而然可以牵制她,可以让她为他做更多的事情,譬如强迫她到诸位元老面前为他说话,又譬如让她为他分担一些寨务,哪怕是担心她独自一人出来通风报信,那沈子明也能派人时时刻刻跟着她。
然而,沈子明却把她给关在了书斋里。
这不像是要防她,倒更似是怕她被什么人带走一般。
是以,她便觉得,柳敬斋或许是无碍的。
只是出于慎重考虑,她没有轻易动手,想着等上一些日子,看看他会不会来找她。
想起他那夜所为,她便想,他定会回来找她。
……如果他敢不来找她,哼哼,那她就出去榨干了他!
沈子明办这婚宴,在苏小淮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沈子明需要柳伊妹的支持。
见这大婚说来就来,她不乐意再等下去,遂是盘算着待入了洞房之后,她便祭出全力一击将沈子明除掉。
她的疲惫感来得实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她未能根净沈子明那药的缘故,还是别的些什么,总而言之,她除了强撑着干掉沈子明之外,便好似没了别的选择。
只不过幸好,他到底来了。
苏小淮正迷迷糊糊地感叹着,便觉腿上一软,所幸得一旁人搀扶了一把,这才没跌倒地上去。
柳敬斋走上了台阶,先是看了一眼一旁靠墙立着的苏小淮,眸眼微闪,这才向旁的人看去。
那些个元老见人,皆是眼前一亮,围上来唤道:“阿斋!”
柳敬斋拱手道:“各位叔伯,阿斋来迟。”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徐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