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自进了房间就一直低着头,见她坐在床边,也小心翼翼的移步朝她走来,最后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人隔着一个人的空位。
沈思注意到他这些动作,没说话,没看他。
她本就是偏清冷的长相,一双凤眼显贵气,也显凌厉,只要不说话,面无表情便能吓跑很多人了。
她不说话,这秦牧也不开口,只把头低得像豆芽菜似的,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手却不老实,伸手一点一点靠近他,最后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老妇我家中还有老人孩子,求公主大人饶命啊!”
在院外看着这额头都磕出血了的周喜娘,金盏心中也有了些许怜悯,她的母亲与这周喜娘是差不多大的年纪。
银盘与她认识十多年了,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别想那些不该想的,公主说,先让她磕够一百个。”
世人都说寿乐公主自先皇后走后,就变得日益骄纵蛮横。
而这骄纵蛮横知名之所以能够传遍满帝都,大多是因为“寿乐公主刀逼芸嫔”这见事情。
人人口口相传,当时芸嫔娘娘宠冠后宫,入宫不过半年便登上了嫔位,可不知这位娘娘哪里得罪了寿乐公主。
这公主硬是拿了把短刀逼到了这嫔位娘娘的宫殿,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嚷着要割破芸嫔的喉咙。
最后是芸嫔娘娘的父亲兄弟求到了皇帝那儿,她的母亲姐妹在后宫太后那里长跪不起。
这娘娘才守住了一条命,赶去皇陵替皇上给生母刘太妃守墓去了。
本就是宫闱秘史,皇宫外的人最多也只知道个大概,可并不妨碍他们以自己的想象添补细节,然后讲给其他人。
这民间至少流传了十几个版本,关于寿乐公主为何要伤芸嫔,用何种武器伤的芸嫔……说法各不相同。
唯一不变的便是沈思从此与骄纵跋扈几个字画上了等号。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她们这些做贴身婢女的不清楚,分明是那芸嫔仗着与先皇后有着两三分相似,获得了宠爱,却对先皇后心有不敬,谩骂先皇后是个“早死鬼”的时候,被沈思听到了。
沈思面对面质问,这芸嫔还恃宠而骄,直说自己说的是事实,“那吕柔就是个没福气的……”
如此才有了刀逼割喉之事。
先皇后向来是公主的逆鳞,周喜娘这次是戳了死xue了。
除了大罗神仙,谁也救不了。
周喜娘求饶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音量也小了不少。
可沈思偏生耳力好到不行,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本来她坐在屋内也可以知道这周喜娘受罚的惨状的。
她指尖蜷缩碰了碰藏在袖中的和离书,若不是想激怒忠义侯夫妇二人,好有个理由把和离书拿出来。
她才不会去院内听这老妇哀嚎。
她想着,目光突然间瞥到了秦牧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他拉的力度特别小,小到若不是沈思看见了,根本就不会知道有人在拉着自己。
秦牧注意到了沈思的清冷疏远的目光,以为她不喜他人触碰,眼中的光暗了三分,目光闪躲,耳朵烧得通红,抿着嘴,一副为委屈屈,要掉金豆豆的样子,却还是乖乖把手放开了。
“娘子。”他声音小小的,充满了关怀,“外面那个人是不是惹你难过了?”
这是要替那人求饶?
沈思打量了这人一眼,活了三世,可她与这帝都人人都知道的傻子好像并无交集,不过看他像是个心地柔软的白莲花。
只要他替人求情,她就把这和离书拿出来。
她想着用手指夹住袖中的和离书,大拇指轻轻摩擦信封的边角,连说法她都想好了。
“她是不是很可怜,只要你同意在这和离书上签个字,我就放了她好不好?”
一定要放柔了声音,笑得人畜无害,哄着这傻子把字签了。
她刚准备把和离书拿出来,那原本乖乖坐着连说话都怂唧唧的傻子,却不知何时吃了熊心豹子胆,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沈思的头被站起来的他按在自己软软的肚子上,沈思甚至能感觉到他还在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发髻。
秦牧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摸摸毛,吓不着。”
这人真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子了。她刚想推开,抬头正撞秦牧嘟着嘴朝自己吹气,“吹一吹,坏事飞!”
与她对上视线,秦牧眼睛一亮,笑出一口白牙,“好啦好啦,别难过了,坏事都没有了!”
说着手还蠢蠢欲动,想抚摸她的头发,和抚摸猫狗一个样。
“我是三岁吗?”
她语气极差,侧头躲了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一双明亮似珍珠的狗狗眼瞬间暗淡了下去,如此这般也就算了,偏生这眼睛的主人对上她的目光,还好像怕她愧疚似的,对她扯了一个笑容。
这么一个笑的比哭都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