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ru母许氏,旧年在宫里时有几个结拜姐妹,有一年去外州探亲回来,便道有一个老姐妹收了个聪明伶俐之极的干女儿,文才尤其好,小小年纪便是府试头名,令一州男儿汗颜。臣平日里也好舞文弄墨,闻言自然不肯服气,按那年府试题目连着写了三四篇时文,却没有一篇及得上的,才知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篇文章臣至今记忆犹新,”他朗朗将顾沅的文章背诵了一遍,又评点了几句,笑道,“能写出这样风骨文章的人,任谁说是阿谀奉承之辈,臣也是不信的。顾女史在宫里,想来是有些不足为人道的隐情,臣不能替顾女史分辩些什么,但清浊自分,陛下圣明,自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皇帝虽然不擅长文章,也听出元礼对顾沅的文章评点得极得要领,显然揣摩不止一日,见他言语之间显然把自己当做了顾沅的知己故交,与顾沅一来一往地谈起文来,微微翘起的唇角不知不觉地便沉了下去,淡着声气打断了两人:“堂兄诸多美意,朕记住了。端王的事,朕已有主张,堂兄且回去耐心等待,日后自有分晓。”她说着便伸手拉顾沅的手,“阿沅,咱们走吧!”
皇帝虽说在近侍宫人面前不甚顾忌,但在宗亲臣子面前与顾沅这么亲近还是头一遭,顾沅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被人窥到私心似的羞赧,借着躬身行礼的动作退后一步,就势一手托起皇帝手臂,不着痕迹地将皇帝的手挣开来:“奴婢遵旨,这就伺候陛下升辇。”
皇帝脸上的惶惑一闪而过,依旧还是那份八风不动的神色,也没再说什么,扶着顾沅的手踩着踏板上了龙辇,在辇上坐定后看也不看顾沅地朝元礼微微颌首:“堂兄保重。”
元礼将一干情形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深深伏拜下去:“臣恭送陛下。”
崔成秀适时地一亮嗓子,声音在夹道里显得格外悠长:“起驾!”八个太监动作齐整地仿佛一个人,龙辇平平稳稳升起,不一会儿转过拐角,顾沅悄悄朝后看了一眼,身后恭王世子的身影再也不见,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但是顾沅却听得出来,元礼对鸾仪科各类典故都极是熟悉,绝非寻常应酬敷衍,让她心底更升起一丝警惕:宗室应爵考与寻常科举迥异,与鸾仪科更是大相径庭,为何一个闲散宗室,却对它如此上心呢?
皇帝入殿之后更过衣,照例在东暖阁里批折子。她仿佛打算把之前积攒下来的文书一气料理完,默不作声地一份份读得飞快,直到掌灯时也还在案后奋笔疾书,别说晚膳,就连平日里常进的茶点也一样没动。
崔成秀连着送了几回茶,都是原封不动地在御案上放凉了撤换下来,实在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进西值房寻顾沅,赔着笑脸打恭作揖求顾沅帮忙:“还请顾小娘子费心呐!”
既然要与人对质,事先自然要有所准备。太后遣人送了厚厚一摞文书来,除了端王当日的说辞,还有宫内胡阮娘的履历及各处相应的条例名册等,顾沅正在值房里仔细整理,揣摩说辞,听崔成秀诉说了来意,想了想便将手里文书收拾了,起身入殿。
按崔成秀的心思,皇帝一下午不曾见顾沅一面,见了面必定要问上几句,自己再寻机进去敲敲边鼓,便能让皇帝歇上一刻,没想到这一次打算却落了空,顾沅将茶送到皇帝手边,皇帝却眼睛不离奏折,手里的笔也一样不停,只蹙着眉道:“朕不是说了这里让别人伺候,你先回去歇着?崔成秀呢?他硬把你拉过来,自己去哪里偷懒了?还是说他忘了朕的训诫,又想玩老一套的花样儿?”
她语气平静,内里意思却重,崔成秀在殿门口候着,心里“咯噔”一声,立时掀帘入殿,赔着笑献媚:“奴婢怎么敢偷懒?小爷近来胃口不好,奴婢才去御膳房转了一圈,最近梧州皇庄子贡上来各色小菜,说是仿梧州民间风味制的,请宫里主子们尝个新鲜。老娘娘前几日尝了,说是味儿和京里的不一样,倒也还不赖,奴婢让他们备上粥一并送过来,小爷也尝一尝?顾小娘子是梧州人,不正好也一并赏鉴赏鉴,看看地道不地道嘛!”
皇帝眼睛依旧抬也不抬:“告诉御膳房,一会儿按朕的份例备一份膳,加一道红烧rou,一道罐煨山鸡丝燕窝给阿沅。”
崔成秀不敢应口,只看了顾沅一眼,顾沅朝皇帝一拜:“这样僭越,奴婢承受不起,还请小爷——”
“朕早说过,你不是旁人!”皇帝仿佛是再压不住心里的焦躁,撂下朱笔猛地站了起来,“就算是再加两道菜,也不过是七样,比福庆楼里的席面差得远了,你怎么承受不起?”
除了朝务,皇帝几乎从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这一场火虽然发得莫名,但由头却是自己,联想起近来鸾仪局有进无出的一干人,崔成秀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狠狠叩了几个头,也来不及数数,扬手就朝自己脸上狠狠招呼:“奴婢胡乱说话,惹小爷生气,求小爷恕罪!”
“不干你的事。”顾沅脸上是纯然的惊讶,没有一丝心虚惶惑,更衬出皇帝的失态无礼,皇帝心里一阵无可奈何的沮丧,闭上眼睛平了平气,又在案后坐了下去,语气平静,唇角还是绷得紧紧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