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X大的朋友。”
易然伸手,“你好,闫小姐。叫我易然。家父抱恙,大姐一直在医院陪着,所以没过来。这位是赵衍赵经理。”
提到大姐那一句,是转头对着樊云,樊云未搭腔。
晏君与易然轻握。自然知道这位正是太子爷,因为个子高看起来还算老成,其实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易先生你好。赵经理好,我们之前有联系。”
旁边男人才开口,“两位小姐一路辛苦。飞机晚点了,有半个小时吧。”
“嗯。十二点多了,烦劳您接。边走边说吧。”樊云接口道。
赵经理接待晏君先往酒店,易然和樊云坐另一辆。如果不是樊云同乘一班,赵衍其实未必亲自来。
一上车,易然立马绷不住,“姐,下次别坐这家,我要饿死了。”
“都说了别等我,你们先吃。”樊云咬唇轻笑。
“还是大姐了解你,说不要站在出口,离远一点。我还怕你找,结果一眼你就出来了。”
樊云笑意渐渐散去,又恢复冷淡的语调,“爸怎么了?这么急。”
“不太好。这几个月人老了很多。”错车时对面远光灯扫过樊云侧脸,低垂的睫毛微微翕动,脸上没什么表情。
商务车两人各自坐在宽大的位子里,空气里静了一阵,就不免有微妙的气氛隔阂在两人之中。易然道,“你可有两年没回来了。”
父亲易近山爱讲发迹史,忆苦思甜。农村人家,八个儿女,生存多艰。当年背井离乡,爷爷又难过又生气,说你跑那么远是想再也不回来了,那时他年轻气盛,说这破地方不回就不回了。然后故事在樊云身上变了个样重新演绎。
故事里是火车转汽车转牛车,山窝窝里。而今不过三个多小时飞机。
樊云觉得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
道路笔直,路旁一排整齐的椰子树。羽毛状树冠在向后疾驰的风里连成一片暗绿。
车绕进庭院,停在大门口,灯火通明。在客厅脱下外衣和羊毛衫。上二楼,易非已等在餐厅。
易非穿着米白色的连身裤,中分大波浪一丝不乱。稍有倦态,但妆容依然光亮。
她理应青春浪漫,人生刚刚开始。刚开始就已经高居在上,一家之主的威严附于她年轻靓丽的身躯,倒好像尘埃落定。
樊云同她稍稍对视,平白地感受到一种震慑。平了平一天坐皱的衬衣,再瞟过去,易非的视线已不在这里。易然好绅士地给樊云拉椅子。樊云且落座。
空出主位,易然坐到易非身旁。樊云与易非相对,不敢抬头看。
菜早准备好。
“这么多素?大姐你可真偏心。早知道我就跟老赵去酒店了。”
荤菜最后才上来,依着易非的意思摆在易然眼前。
“忙一整天,清淡点吧,我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易非兴致寥寥。
过去的时间顿如弹指一瞬,压缩成一层薄膜。好像前一刻便是这样静夜里全家自然而然坐在一起举杯执著。好像什么波澜都不曾发生过。
诡异的平静的和睦的家庭气氛,在他们姐弟却好像素来如此。樊云简直感觉走错了门。
易非忽地给樊云搛菜。一道仪式,意味着稍许亲近。
樊云心中耸动。
“妈呢?”
易非姐弟微怔。
“爸没跟你说?他们离婚了。”易然道。
樊云失语。
理所当然,这是他们的家事。只是太意外。
樊云照自己了解两人的性格,没推想出这么个结局。
“房间已经整理好。晚上你一个人住这边,或者跟我们过去?”易非道。
原来搬去了另一处。
“不用了,我就在这边。”
樊云明白过来,他们专程来陪自己吃这顿饭。
樊云把他们送下楼。在厅里站着。问父亲的病。
“九月底查出来,肝癌中期。前段时间爸瘦了很多,以为是刚离婚,他接受不了,生活上不习惯。他自己也没注意,耽误了。”
易非讲述中稍有动容,但事情已然发生了这么久,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中医西医,跑了也有几十趟。这个家骤失顶梁,她没功夫感慨伤怀。
上午是并发症,上消化道出血,已经脱离危险。叫樊云再过一两天,父亲稳定下来,去医院看看。
樊云咬着唇,沉默不发。
父亲已住院三个多月,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易非眼见着她脸上的变化,动了恻隐之心。
“今晚我留下吧。让然然回去就行了。明早要到公司,从这里走近。”
厅里空荡荡,死去一样笨重的实木家具正南正北地陈列着。樊云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道他们住去哪里,公司一搬再搬又在哪里。上高中时,才刚刚有了这处宅子。离家又是七年过去,整个大宅落得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