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蹒跚的模样,楚修宁明白了,即使谢煊死了,谢埕也只是保住了理智,没有成为一个疯子。
他的身体依然在急速衰败,这对于一个武将意味着什么?
等不到谢丛琰长大,他便会失去军权,谢家没落是迟早之事。
所以不如“战死”塔尔谷,给圣上留下深刻的“忠君”印象,为谢从琰的未来奠定基础,尔后归于暗处。
听谢埕又在剧烈咳嗽,楚修宁再次回过神来。
京城仍是深冬,他提起壶,发现茶已凉透,平素楚修宁都是直接喊人更换,眼下他走去门外,开门吩咐道:“速去端个茶炉过来。”
“是。”
楚修宁重新回到案台前,见他已经不咳了,问道:“塔儿谷之战,叔父顶替您的身份战死,而您则代替了叔父,接管了天影,为谢从琰暗中筹谋?”
谢埕恩了一声,语速极慢:“在大梁尚未立国之时,我谢家先祖便是江淮傅氏一族的死士。随着太/祖立国,傅家得了国公的爵位,先祖听从傅家交代,出去自立门户,在傅家扶持下,于朝廷站稳脚跟,作为镇国公府的暗臣存在。忠于傅家,是我们谢家的家训。立国时被封为国公的几大门阀世族,在朝中都有这样的暗臣。”
这一点楚修宁是知道的。
“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阿琰是淮王仅存的一线血脉,而淮王是镇国公的亲外甥,身体里也有傅家的血。淮王倒台之前,我原本正奉命追杀阿琰那从教坊司逃出来的母亲,前内阁首辅徐禾的女儿。但随着京城哗变,镇国公临终前派心腹交给我一份朝中家臣名单,圈出哪些可堪信任,并命我做两件事。”
他话音一顿,楚修宁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
他接着道:“第一,诛杀定国公宋锡满门,且要宋家受尽世人唾弃,遗臭于青史。第二,扶小王爷登上皇位,为淮王与镇国公府平反。”
楚修宁安静听着,不插嘴。
谢埕今日现身,主动交代所有,最后肯定会针对自己。
楚修宁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认真听完。
☆、天影(下)
谢埕又低咳一声, 慢慢道:“徐氏女将阿琰送来给我时,阿琰连话还不会说,当时朝中军政尽在定国公宋锡一人手中。宋锡此人不动则已, 一动便是雷霆……”
先帝驾崩, 京城变天那年,楚修宁身在京城, 亲眼目睹了宋锡为肃清淮王与镇国公党羽实行的那场残酷至极的大清洗。
京畿境内血流成河, 风声鹤唳。
“我们根本不敢将阿琰带回京来, 只能养在外地。可我们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养不了他几年的,于是我们暗中联络名单上的傅家旧臣, 可经我们分析, 这些人各怀鬼胎,根本不堪共谋……我们便瞒住阿琰的皇室身份,谎称是镇国公府遗孤。”
楚修宁又点点头, 表示理解。
如今这些镇国公府家臣, 皆已成楚党, 他自然清楚他们有多靠不住。
倘若当年谢埕若言明谢从琰是淮王之子, 这些人绝不会听从谢埕的建议,将年幼的谢从琰送来尚书府。
这些人必定争抢管教权, 妄图将谢从琰绑在身边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将谢从琰教导成自己的傀儡,稍后密谋夺位, 自己就成了太上皇。
可谢从琰若只是镇国公府的遗孤, 只需出人头地, 为他们在朝中谋取利益即可。
这是由“皇权”思想导致的,谢从琰是皇子之子,还是臣子之子,直接影响到他们的贪心程度。
“岳父也是怕会被我发现吧?”楚修宁听见叩门声,走去门外接过心腹送来的茶炉,端去桌上煮茶,“十二年前我若调查出他是淮王遗孤,这收养皇族的重罪,大概会将我给吓的立刻去圣上那里告密,以保我楚家数百年的名望。即使一双儿女可能遭受连诛,我仕途尽毁,也拦不住我。”
谢埕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所以我们要挑的女婿,担负着教养小王爷的责任,还得有手腕和魄力压得住那些家臣,凝聚他们的力量,帮扶小王爷将我失去的三大营军权重新夺回来。这京畿三大营,乃是拱卫京师的重要防线,必须攥在自己人手中。”
楚修宁沉默着煮茶,随后沏茶,端过去,问道:“您诈死隐退,谢从琰当真不知情?”
他是相信谢从琰的,但依然想要确定。
“一无所知。”谢埕摇了摇头,“我和弟弟也算养了他几年,看的出来他并无太深的心机,岂会是你的对手?恐他露陷,不如连他也一起瞒着。”
楚修宁这心安了不少,谢从琰脾气古怪,他一直摸不透,不过近来却发现他也只是脾气古怪,心思并不如自己从前以为的深沉复杂。
倏然想到一件事,楚修宁抬头:“岳父,当年阿箫与虞清他们,在定国公府禁地里见到的老人,是您?”
谢埕毫不遮掩:“是我。”
楚修宁深吸一口气:“我想不通,宋亦枫他们为何要瞒着宋锡与您勾结,盗取《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