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吃饭说话。
日头晴好,便拿着本书坐在院中,翻书的空隙,微笑着看一眼他们兄妹在院子里玩耍。
这就是父亲整整用了几年,才发现他不学无术的一个原因。
母亲离世时,父亲二十五岁,即使肩上担着家族的传承,依然答应母亲不再续弦,此生只这一儿一女足以。
知道他其实不学无术的那年,父亲也才不过三十出头,会痛骂他丢了楚家的脸,会将不孝子挂在嘴边,更会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院子打,却依然没想过再生一个成器的儿子,反而愈发的关心他和妹妹。
父亲的确是野心勃勃的想成为首辅,但他并非看重权欲,他和金鸩一样,都是生逢乱世,有自己想要完成的理想。
就比如父亲书房内的摆设无论怎样变化,总有一幅字挂在案台对面的墙上。每当坐在堆满公文的案台后,一抬头就能看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楚箫不禁想,他究竟是从哪里判断父亲是个大jian臣的?
一时居然想不起来了。
他对政事一无所知,他到底是怎么判断的呢?
寇凛是个举世公认声名狼藉的贪jian,事实呢?
洛王是深受百姓爱戴的贤王,事实呢?
金鸩是这东南海上恶贯满盈的盗匪首领,可事实呢?
如今连虞康安,都暴露出令他瞠目结舌的另外一面。
从京城至此,不过短短一段路程,他已然看到人生路上遍地荆棘,充满恶意。他将自己无知的善良给了他尚不懂分辨是非对错的人世间,却将自己所有的憎怒,都给了那个为自己披荆斩棘、抵挡恶意的父亲。
在与父亲对抗的第十二个年头里,楚箫终于做出了判断。
父亲是个好父亲,而他的确是个不孝子。
☆、墓室
靶场上。
处于恼怒中的虞康安还在揭金鸩的底:“你少同我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无能,你比我更无能!你不仅无能, 你还无耻!我儿子不认我, 楚箫不是也一样不认你吗?要不然你将楚箫关笼子里做什么!”
看人相互揭短, 都不用自己调查, 真是有意思极了。寇凛以极强的自控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不能笑, 不然稍后可能会被媳妇打死。
楚谣听见虞康安这话险些晕过去, 她想挣扎着下地,但刚醒来不久四肢绵软无力,只能在寇凛怀里转过头看向金鸩,脸上带着悲怒, 以眼神质问他。
寇凛也仔细看向金鸩。
金鸩明显愣了愣,勃然怒道:“虞康安,你胡说八道什么!”
虞康安收刀归鞘,冷笑道:“当年楚夫人去世, 你我赶回京城,你整天跑去偷看他兄妹二人, 比楚尚书还要关心,你敢说他们俩不是你的种?”
金鸩气的发笑:“我比你还关心你儿子,难道我也睡了你夫人?”
“你竟敢辱我亡妻?!”
“不准我辱你亡妻,那楚尚书的亡妻就由得你来羞辱?!”
“那你敢发誓你与谢静姝之间清清白白?!”
“我与她清不清白与你何干?!”
“你心里有鬼!现在的你我已经看不透了, 但从前的你我比谁都了解。你这人做什么都坦荡磊落, 唯独说到谢静姝的时候遮遮掩掩, 一副心虚的模样,必定是因她做了令你良心不安,违背道义之事!”
虞康安话音落下有一会儿,金鸩并未出声反驳,只绷紧唇线,隐忍许久,吐出一个字:“滚!”
虞康安冷脸道:“段冲是我虞家人,我容不得他在外作恶多端,必须带回族中治罪!”
“你想都不要想!”金鸩指指他道,“你最好赶紧给我滚,不然有你后悔的!”
“我杀不了你们,你当你麻风岛能困住我?”虞康安毫不示弱。
金鸩冷冷一勾唇角:“段冲!”
段冲立刻上前抱拳:“孩儿在!”
金鸩命令道:“立刻放话出去,说虞总兵虞少帅如今都在咱们岛上作客,让浙闽交界附近的倭人、海盗以及黑道势力去偷袭虞家军驻地,一个人头金爷赏一百两!”
虞康安面色一变:“你敢!”
金鸩笑的嚣张:“你认为现如今有我金鸩不敢做的事情?”
“你别以为我真拿你麻风岛没办法!我能荡平这里一次,就能荡平第二次!”虞康安沉声警告,“金鸩,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考虑,将段冲押给我处置,不然咱们战场上见!”
“滚!”金鸩依然这一个字。
虞康安瞥一眼段冲,提刀拂袖离开。
他走了之后,金鸩原地伫立片刻,感觉到楚谣还在瞪着他,转身走到楚谣面前去:“你不要听他胡说,我骂的他颜面尽失,他气不过故意的。”
寇凛冷笑了一声:“气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知道了段冲是他儿子,想提醒我们不要乱说话,不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