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童开始了贴身看护。除了上厕所以外,她几乎从不离开,也不让栗雨青出房门。
栗雨青偶尔三急,她便在栗雨青脑袋上盖个蓝白色条纹的帽子,跟病号服倒是相配得很。
栗雨青好气又好笑地问:“难道在医院里也会被认出来吗?”
伍长童说:“那可不一定。”
“签名、合影……顶多再被营销号黑一黑整容打胎嘛,你为什么这么严防死守?”
伍长童还是那句话:“那也不一定。”只是语气低沉了许多。
不一定?不一定什么?栗雨青有些迷茫。
某一天,栗雨青跟伍长童同时上厕所。栗雨青率先从隔间里出来,在镜子前洗手时,一个贼眉鼠眼的女人进来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栗雨青,眼里有Jing光。她走近栗雨青,看似随意的站位将栗雨青限定在某个不方便活动的区域,然后说:“青青,最近还好吗?”
栗雨青对这种语气非常熟悉,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是记者。她偶像包袱尚存,眼角余光瞄着镜子,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说:“谢谢慰问,我很好。”
记者眯了眯眼睛,说:“那我想问问,对于你妹妹意外离世的事情,你怎么看?”
栗雨青的微笑一僵。
栗萱……死了?
☆、月不圆
伍长童从隔间里走出来, 堪称粗暴地推开了那名记者, 一手将帽子重新扣在栗雨青脑袋上, 一手拉着栗雨青的手腕, 往病房里走。
栗雨青本来就瘦,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纤细”里便加了一点儿“虚弱”,不堪一握。
伍长童拉着栗雨青去到主治医生办公室, 装模作样地聊了许久, 直到那缀在身后的记者被护士赶走之后, 她才带着栗雨青回到病房。
栗雨青坐在病床边上,脸色苍白得惊人, 似乎快要跟床单融为一体。她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 一字一句轻轻说:“栗萱死了?”
伍长童低下头按手机,说:“我让陈秘书换家医院。”
栗雨青又问:“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让我拉窗, 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碰手机?”
伍长童深吸了一口气, 说:“你陷在沙漠之后, 栗萱就出事了, 旧病复发,刺激源是网络。栗萱妈妈痛哭流涕,在记者面前说是你杀了她。记者一窝蜂地涌向剧组。剧组正因为你失踪了而焦头烂额,同行的摄影师与记者大打一架,言辞激烈。随后记者从不知道哪里来的工作人员那里得到消息, 说你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了。”
“一时之间,很多无聊的人说你是杀人凶手。再之后搜救队成功将你救出来,投送至医院。你被困两天,胃和肺里有很多沙子。之后,你亲手杀人的说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你买凶弑亲,同时制造身陷荒漠的骗局,就为了洗脱嫌疑。”
“记者堵在片场,哪怕是先拍摄没有你的部分,也没有办法进行。工作人员和演员不堪sao扰,加上快近年关,干脆放春节假——对外这么说,实际挑选了一批信得过的,正在某处偷偷拍摄。”
“为了抢头条,不少记者在各大医院外踩点,试图抓拍你,甚至直接采访你。网络上铺天盖地的Yin谋论,我看了都觉得可笑。”伍长童语气很生硬,尽可能避开了事情的起因。
栗雨青听完,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句:“栗萱死了啊……”
栗萱确诊应景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栗雨青觉得那发生在自己懂事之前。但她有依稀还能从记忆里找出姐妹俩其乐融融玩玩具的记忆。而栗萱确诊之后,一家人的关注重点都转移到了栗萱身上。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吃饭的口味,都要顺着栗萱来,因为谁也不知道另一只鞋子什么时候掉下来。
二十年不长也不短,恰好足够父母忘了另一个女儿也是需要细心呵护的,恰好足够栗雨青在栗萱不厌其烦的挑衅之下斩断姐妹之情,恰好足够所有人将病情当做是一个哑火的炮仗。
栗雨青也曾恶毒地想过:为什么栗萱还不死?在生活这场所有人都卖力表演的戏剧里,栗萱才是主角吗?
然后伍长童告诉她,栗萱死了,并且舆论都以为凶手是自己。哪怕自己并不具备杀人的手段和时间,他们牵强附会也要把罪名按在自己头上。
栗雨青一瞬间觉得很委屈——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活下来就是一种罪?
脑海里走马灯般地跑过许多场景,都有栗萱。栗萱一声又一声地叫“姐姐”,她们之间的温情时刻并不多,因此还有滥竽充数的栗萱为了获得什么而伪装出来的画面。
栗雨青伸出手,道:“手机借我。”
伍长童不动。
“借我。”
伍长童这才将手机放到她手心。
从满桌面的APP里找到微博不难,从微博庞大的信息流里找到关于这件事情的评论也不难。
营销号煞有介事,网友们用讳莫如深地语气传播着喜闻乐见的说法。最常用的佐证思路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