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端砚回过头,“不必了皇祖母,车内狭小,人若多了便会更觉闷热”。
策马在侧的玉音回首看了一眼,眼前的马车是哪里小了,装下十人都绰绰有余。
上官梓伊心思一转,“砚儿就算不为自己想,也需知心疼玉音这丫头吧,这烈日炎炎的,你怎得忍心让她跟你一起骑马呢!”。
闻言,赫连端砚一愣,侧头看着玉音道
“玉音,天气炎热,你还是乘坐马车吧”
玉音眼望前方,“爷就不觉得热吗?”。
赫连端砚刚要回答,不料玉音突然转过头直视着她的双眸。
“爷既也觉得闷热,又为何不进去呢”
赫连端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就她的这位皇祖母,若是上了马车,恐怕便要尸骨无存了。
“既是如此,爷便要拖玉音下水”
就上官梓伊那只老狐狸,她可应付不过来
看着赫连端砚被说得像个孩子似的低着头,玉音不禁莞尔,这一幕恰好落在上官梓伊的眼里。
上官梓伊随即放下了帘子,而后突然叹了口气。
“皇祖母这是”
上官梓伊抬眼望着桑清漪,“哀家就是觉着纳闷,你说原本成日里把别人逗得团团转的人,现下怎得完全被对方吃得死死的呢”。
桑清漪虽不明白上官梓伊具体是指何事,但话中所指应是策马在外的赫连端砚和玉音二人。
她们之间似是友情,像是亲情,又似爱情,而又好像已然超越了这三种感情,两人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牵绊,甚至给人一种“我既是你,你便是我”的感觉。
桑清漪还记得御宴当晚,在韵彦宫外的马车上,面对酒醉不醒的赫连端砚,玉音只轻描淡写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想到她竟突然就坐了起来……
“你别看砚儿现在看起来总是嬉皮笑脸的,她生下来那会儿几乎可以说是不苟言笑”
不苟言笑?桑清漪觉得这四个字用在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似乎有些不妥吧。
上官梓伊似是看出桑清漪心中所想,“哀家知孙媳心中所想,一个才出世的孩童又懂什么呢”。
桑清漪并没言语,只听上官梓伊继续道
“哀家到现在也是百思不得,这孩子刚出世那会儿是不哭也不闹,因着怡妃难产,稳婆还以为是孩子憋着了,便用力拍了拍她的屁股,没成想她愣是一声也没哭,反倒是转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了那稳婆一眼,那小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责怪稳婆打她似得”
上官梓伊想及此不由得笑了起来,“在那之后,这孩子也很少哭,只是在饿极了时方会哭上一两声,其他时候都是板着一张小脸,无论大家怎么逗她,愣是不笑,有时干脆直接就睡了过去”。
桑清漪微微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上官梓伊也未多作解释,便继续道,“哀家有时觉得,她那时就像个小大人。彼时你们父皇并不是很喜爱她,直到她一岁那年,静怡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不慎打碎了你们父皇赐给你们母妃的一个翡翠玉井瓶,你们父皇大怒便要下令杖杀之,那时正被你们母妃抱在怀里的砚儿,突然挣脱下地,蹒跚着小身子走到你们父皇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你们父皇赦免了那个小宫女,而且自此以后对砚儿是疼爱有加”。
上官梓伊突然停住不说,只是笑yinyin的看着桑清漪,桑清漪心知上官梓伊是要逼她开口问。
“那王爷她”
“孙媳不妨猜猜”
桑清漪轻轻摇了摇头,上官梓伊笑着道
“砚儿就对你们父皇说,‘父皇,若儿臣能背出《国策》,您能放过这个小姐姐吗?’”
《国策》乃治国理政之道,是文人士子必读之书,全书共有两千多字。
一岁孩童尚不知言语,而那人竟能一字不漏的背下长达两千多字的拗口的《国策》,最重要的是,面对那样的场面,小小年纪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处变不惊应对自如,这带给桑清漪的不止是震惊,还有不敢置信。
“救下的人便是玉音吗?”
上官梓伊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玉音是砚儿七岁那年从宫外带回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个离肆,说来也怪,从那以后砚儿便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成日里就在那儿逗他们俩玩,尤其是”。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上官梓伊和桑清漪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马车帘就被掀了开来,露出了赫连端砚的脸。
“颍河到了,皇祖母是否需要下来看看”
颍水河畔,碧水草清,斜阳西下,清风拂面。
上官梓伊站在河边,遥望着颍河下游的如画之境,突然转头对身旁的桑清漪道
“孙媳可知这颍河下游是何景致”
桑清漪遥望了一眼,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知”。
上官梓伊突然笑了,“那让砚儿带你去看看便知”,转而又看向赫连端砚,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快去,别在这儿打扰哀家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