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身子,以及垂在雪上扫来扫去的蓬松尾巴。
那尾巴当真一刻不消停,一会儿扫动,一会儿在雪上拍两下,感情是在打发时间,无聊消遣罢了。
沐青收回目光,起身,依然不予理会,去隔壁灶屋生火弄吃的。
门外的白姝一下子竖起耳朵,倏地把尾巴收回去,从门后探出脑袋窥视,生怕沐青会出来把自己赶得更远似的。
沐青连眼神都没匀一个,径直走进灶屋,出来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条就是清水面,连青菜都没一根,更没油水,味道定然不咋样,可在白姝眼里那就是山珍海味,她早就饿了,现在看见什么都好吃。
可惜沐青非但不请她共食,还腾地把门关上,彻底将她阻隔在外。白姝怔了怔,随即再次垂下耳朵和尾巴,大抵是有点伤心,她是深居荒山的妖怪,不懂遮掩,把七情六欲表现得很直白。
天黑了,今夜无星无月,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落雪已堆得老高,寸步难行,四周的梅树枝干上全被皑皑白雪覆盖,大部分艳丽的红亦被埋在白色之中,屋里不知何时亮起灯,昏黄微弱的灯光从窗户里泄出,落在厚实的积雪上。
灯花快烧尽的时候,沐青过去挑了挑,灯火瞬时变亮了一些,她放下竹片,正打算倒杯热茶喝,却发现窗外闪过一抹影子,手下顿了顿,当做没看见。
热茶腾腾冒热气,刹那间白雾氤氲,她半垂着眼,举杯喝了一小口。
窗户下方,白毛尾巴一晃而过。
沐青又低头喝了口热茶,细白的手指把住茶杯,好似察觉不到。
那孽障造次,真当她瞧不见一样,再胆大地晃了晃尾巴,连耳朵也露出两个尖儿。沐青垂了垂眼,放下茶杯,一直不做搭理。
白姝就是故意的,想让里面的人发现自己,可沐青心里门儿清,哪不明白这是何意,她兀自做自己的事,直至快子时了才踱步过去。
这时白姝坐在窗下的结界外都快睡着,警觉到有人过来了,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里面的人伸出手径直把窗户给关上了,绝情到底。
她不知所措地反应了一会儿,赶忙从雪地里爬将起来,屋里熄灯了,陷入黑沉之中。
这一晚的天气分外暴肆,冰冷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屋里不再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下了。白姝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想走,于是就在窗下化作原形,将自己裹在单薄的衣服里抵御寒冷,就此熬了一整夜。
她本就是昆山上的妖兽,长年累月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中,在外面睡一夜也无妨,只是山间的风雪太大,飘扬的雪很快就把她完全掩埋住。
翌日沐青没有一早就出门了,等白姝睡醒爬出雪地,屋里早就空荡荡,她不知道沐青出去了,被结界挡住,以为对方还在里面,便安静走到门口等候。
门一直没开,日落西山都还紧闭着。
白姝又冷又饿,无奈之下只得先去觅食。
。
戌时,沐青才缓步回来。
她今日去了梅林尽头的悬崖处,在那边走了一遭就已这么晚,远远瞧见屋子周围没人,以为白姝离开了,便收了结界。
进屋,点灯。
外头风声依旧,大雪不减。
宗主利用传音符传来问候,问今朝过得怎么样,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几句,聊表关切。沐青一贯不喜欢啰嗦,简短回道:“劳烦宗主挂念,一切安好。”
等宗主再次传音过来,话唠地又问两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她只把话听完,没有再回,绝情得很。
宗主也自觉,不讨人嫌,之后没再传音来打搅。
半刻钟后,沐青熄灯就寝,只是刚躺下,突然听见窗外窸窸窣窣一阵,她惊觉,偏头望过去,却瞧见窗户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一个正在吃力地往上爬的毛团子,她两只前爪紧紧扒在窗沿上,后爪则吊在半空中,虚空地踩了几下,终于借着尾巴的力爬了上来。
除了白姝还有谁。
昆山太高险,山顶除了梅林就没别的,莫说食物,大冬天的连一株草都难寻到,得下到山腰或山脚才能找到吃的。她去了一趟半山腰,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野果子,自己吃了一大半,留下两个带回来给沐青。
知晓结界被撤了,她打算撬窗户进去,孰知刚爬上去站稳,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拉住,往后一仰再次倒进雪地里,摔了个四仰八叉,怀里的野果子骨碌碌滚远。
白姝赶忙去追果子,追到了,抱在怀里慢腾腾爬回来。
结界又重新加上,她靠近不了,里面那人铁了心要让她离开。她也不泄气,一只爪子抱一个野果子靠着结界坐一会儿,歇够了,将藏在窗下的衣服扒拉出来,跟昨晚一样藏在衣服里睡觉。
屋里,沐青往窗户那里望了眼,见完全没动静了才睡下。
第二日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今儿沐青不会出去,大清早就起来打坐静修,等静修完毕已然大天亮,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