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了几本书,一尊兽顶小香炉,一缕青烟盘旋。
顾浮游看到那罗袖之中伸出来的一双手,素指一拨一按,琴音似淙淙水流声。她不禁想起饮雪斋的戏折子。
纤长如竹笋,细白似葱枝,温润有清香,莹洁无瑕疵。
说的大抵就是这样一双手。
琴声停了。钟靡初抬头望着她:“你来做什么?”
顾浮游将茶具放到案上,手背碰了一碰杯壁,方才用热水浇过还是温的。“讨好你啊。”
钟靡初露出困惑的神情,沉默半晌,说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回应你的召唤,言出必行,你不必多此一举。”
顾浮游莞尔:“礼尚往来。我遇难时烦你相助,让你帮我,我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为你做。就是我灵力有限,只能做些小事,若日后钟师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就是。”
顾浮游奉了一盏茶到钟靡初跟前,说道:“钟师姐尝尝,这是我炒的茶,味道应当不差。”
钟靡初瞟向顾浮游。顾浮游见她不接,又凑了过去些,两人之间隔着书案,顾浮游上半身向钟靡初这边倾斜,双手捧着茶盏,凑到钟靡初跟前。
钟靡初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到跟前的茶盏中。
茶叶讲究色、香、味、形。
这茶汤嫩绿明亮,茶叶肥嫩,确实不错,且香气馥郁持久,带着一股甘甜的味道,着实诱人,叫人不禁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钟靡初一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茶香!
她目光遽然射向顾浮游,这才意识到这股香甜的味道是顾浮游身上发出来的。
钟靡初豁然起身,起的太猛,将顾浮游伸到跟前的手臂撞了一下。
顾浮游端着的茶盏晃荡了茶水出来,她被烫的一缩手,没把持稳茶盏,整盏茶的茶水泼洒在案边的书籍上。
顾浮游还没思忖明白钟靡初为什么突然起身,望着案上被茶水浇了个透彻的书,心想这可弄巧成拙了。她挪过去,拿袖子将书籍上面的茶水擦干,说道:“对不住啊,钟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顾浮游拿起书,要擦擦里边的茶渍,因为书是摊开的,书面没能起到遮挡的作用,书里黑黑红红晕成一块。
寻常印刷的书自不会被一杯茶就给晕开了墨,之所以这墨迹会晕开,是因为书旁有人用朱笔和墨笔圈圈点点,写了许多注解和感想,热水一浸,墨迹就晕开了。
顾浮游看着这本书,呆愣了一下,迅速往后翻了几页。
失声笑了。
这本《阵法新解》是她的,上面的注解和感想是她提笔写的,这本书都要被她翻烂了,几乎倒背如流,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可能会认错。
先前这本书她放在书房里,后来要用,去取时却莫名其妙不见了,翻遍了书房也找不到。
怎么会在这里?
钟靡初看见这书已然半废,愁眉深锁,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这书是六鹤长老所赠,让我研习阵法,其中注解难得,只此一本,你……”
顾浮游站起身走到钟靡初跟前,她声音清亮,带着些微颤音,透露她的兴奋:“钟师姐,这本书是我的,原是我的。真的,你看,这里,我用朱笔钩挑了,这两个字,虽然,虽然潦草,依稀也能辨出是‘阿蛮’,这是我的ru名。我这书丢了,不知怎么会在这里。”
顾浮游说着就往钟靡初这边靠,离得太近,那气味越发清晰,钟靡初往后退了一步,眉头拧的更深。
顾浮游只当她是不信,抱着书,四指对天:“真的,我,我发誓,对天发誓。”
钟靡初偏过头去,提起胳膊,流云似的广袖遮在鼻下。
这动作表露的信息太明显不过了,钟靡初嗅到了什么不能忍受的味道。
顾浮游向自己身上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不好的气味。
反观钟靡初。顾浮游眼中的钟靡初就是眼神Yin沉,一脸抗拒,闹的顾浮游以为自己嗅觉出了问题。
顾浮游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钟师姐,我给你重新誊抄一本,注解和感想也写上去。”
她含着笑,脸颊上带着梨涡,眼神明亮。
她怕钟靡初拒绝,不等钟靡初出声,就往外跑,一路跑一路跟她说:“一定跟原来一样。”
“三日内就给你,一定给你!”
她兴奋的过了头,忘了来干什么,将茶具全留在了这,出去的时候不往正门走,一溜烟跑到墙边,又从墙上翻了过去。
顾浮游离开后。钟靡初敛眉看她离去的方向许久,长袖一挥,一阵清风携走了屋中的味道,荡了开去,吹的竹帘打出细碎的声响。
顾浮游回去以后,抱着那浸染了茶渍的书卷,在床上打滚:“啊啊啊啊啊啊!”
“思渺,思渺,钟靡初竟然在看我注解的书!”
思渺无语问苍天,先前顾浮游突然回来,一惊一乍,险些让她一炉丹药炸了:“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