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子眼皮掀起,微微一哂:“小小年纪,那来如此多客道话。要走便走,等到再落一场雪...咦?”
秦孤桐跟着她抬头望天际看去,只见一片雪花飘然而下,鼻尖顿时一凉。
“...就走不成了。”叶隐子翻身躺在雪地上,懒洋洋说道,“天意,你出不去了。第二场雪就要封山,可别把她埋雪里。”
秦孤桐面露难色,追问:“前辈久居太和山中,必知路径,还请告知。晚辈一位友人,此时正在太和城中,恐怕有危险,晚辈不能不去。”
叶隐子伸手蹬腿,睡成一个‘大’字,有气无力地说道:“贫道可不诓你,说是人定胜天,你敢试试?你不畏死,可畏旁人死?不如去打些猎物,好好过冬。贫道可没多的吃食给你们。”
“这!”秦孤桐顿时为难不已。
叶隐子打了个哈欠,仿佛梦寐中喃喃:“雪越下越大...小居士...速速...拿...主意。”
秦孤桐一咬牙,拦腰抱起萧清浅将她送进屋里。自己冒雪往山下去,临行瞪了叶隐子一眼。她已经快被雪埋没,不过想来是不会死的。
秦孤桐掠身而且,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叶隐子吐出一口气,将口鼻的落雪吹开,声音依旧懒懒散散,还带着些许揶揄:“天雪漫漫,涤清寰宇。萧居士,不妨出来一叙。 ”
随着她话音一落,房门霍然打开。
萧清浅从容端坐,白衣如落雪,纤尘不染。
叶隐子谓然一叹,三分不解,三分了然。开口说道:“看山是山,看山非山,看山如山。不曾想,贫道居然能见到天生道胎。”
萧清浅神色如常。叶隐子却哈哈哈大笑,腾空而起。便在这一瞬之间,她周身落雪凝固半空。
叶隐子道袍鼓荡,雪花狂舞。
萧清浅只见眼前黑暗中,突然出现两道劲气,互相交缠。一道犹如白光,一道似乎云气。前者亮而无形,后者黯而有质。或如龙盘虎踞,相互对峙。或如飞蛇化龙,亦强亦弱。或如双龙绕尾,各分太极。
两股劲气,飞舞盘旋,时分时合。
说长时短,不过刹那。叶隐子袖袍一抖,缓缓落下。她漫步走到萧清浅面前,仔细打量她:“眼耳口鼻身,使人知万物。然而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五香令人鼻塞,五感令人心顿。”
萧清浅睫羽轻颤,低垂眼睑。她心知遇到高人,只怕瞒不住。又掠过一丝惆怅,昨日可见劲气龙形清晰,今日只见劲气强弱,果然一日不如一日。
叶隐子见她微微颌首,击掌而笑:“你果然听得见!你既然能眼见夷气,必定可以听见希音。若听不见希音,自然能听见凡声五音!”
她欣喜若狂,在雪地上来回踱步,口中感慨万千:“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看见,看不见,又看见...能看山如山,你已到天人之境!原来...原来真的可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
萧清浅剑法超绝,而全无招式可寻。只因她五感灵敏,异于常人。眼可见毫厘细微之处,耳可闻虫蚁振翅之声,鼻可嗅百味差别,舌可辨万千药食,肌肤可察觉气流变化。
她出招,可以后手先至,直击对方破绽。且往往可以一招制敌,一击必杀。
方中正知她五感灵敏,恐她逃脱。碎她丹田,断她经脉。尤不放心,又熏瞎她双眼,长期用毒使她耳不闻、舌五味。若不是怕影响药效,连触感都要剥夺。
然而山穷水复总有路。
萧清浅从五感超绝到五感消失,便如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
五色、五音、五味、五香、五感,从多余常人,又到消失不见。萧清浅在荒芜苍茫的黑暗里,悟出新道。
她看不见常人能看见的,却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听不见常人听得到的,去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
“咦,不对,不对!”叶隐子聪明绝顶,立刻觉察不对,苦苦寻思道,“不应该啊...弄错了!天道循环不息,一层一阶,岂有相隔间断的道理!”
叶隐子弯腰探头打量萧清浅,不解问道:“眼耳鼻口身,你既得天眼,其他五感纵然尚未修炼,你如今应该听不见才对,怎会听见?”
萧清浅抬手,凌空写下一个字——退。
叶隐子一愣,连连惊呼:“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唉,大道艰难,不进则退。你莫气馁,来日方长。”
萧清浅神情淡然,不置可否。叶隐子见状顿时生疑,难以置信的说道:“修炼虽难,一旦功成,便可以观天地气韵流转,听万物呼吸吞吐。你,你是自己!”
她见萧清浅神色,顿时明了。越说越气,最后竟然气得哑然无语。袍袖一甩。顿时太极广场地上积雪剧烈震动,风雪呼啸,宛如山崩!
“大道将成,你居然自废登天之梯!”
萧清浅睫羽微颤,眼底古井不波。
叶隐子眉梢一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