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挂着的点滴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赫胥猗裸露在被子外的手上有着清晰的淤痕。
尹如琢还记得她的体质,皮肤白但血管太细,扎针总需要好几次。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赫胥猗很不爱打针,感冒了最多就是吃些药。
一起生活的几年间,赫胥猗没少生病,但大多都不严重。她突然记起那一次,自己扔下工作陪她一起养病,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南极旅行。
那时候,她真的有种错觉,错觉赫胥猗已经喜欢上了自己。
那段时间,张景宣刚回国不久,赫胥猗和对方成为了师生,让她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
不是说没有醋意,但当时的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赫胥猗。而且说实话,张景宣出现之后,她反倒觉得两人平静的生活产生了一丝波澜。
她能感觉到赫胥猗稍微有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甚至几次像是情不自禁的表现都让她觉得赫胥猗已经动了心。
她记起自己送她去学校时她主动的亲吻,记起年会那一夜,两人在车上第一次疯狂的激情。
那时候她以为,张景宣或许会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赫胥猗忘却过去打开心门,接受自己的契机。
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出于心虚。
她太在意了,明明那么在意,却偏偏要强迫自己大度、从容。
尹如琢想起了那夜在车上,自己和赫胥猗的对话。
她希望赫胥猗能喜欢自己,希望在对方面前保持形象,而这确切地成为了她的枷锁。
这个枷锁渐渐演变成了诅咒,不止是在赫胥猗面前,就连在自己面前,她都已经放不下这个面具。
她努力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圣人”,可惜,她终究不是——感情之中也不可能存在着圣人,人本来就是自私的。
她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指尖轻轻碰触到了赫胥猗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温暖、柔软、细腻的触感。
尹如琢明白,自己依然爱着赫胥猗,她无法接受的只是因爱失去自我。
可她的自我又究竟是什么呢?
没想到年过三十的她,竟然突然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猗猗……”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不止是在感情上,她或许会在各方各面都开始动摇。
赫胥猗做了个梦,梦到尹如琢来探望自己,梦到她像过去一样关心、呵护着自己。
原本因为输ye而冰冷麻木的左手中,似乎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视线朦胧,因泪水而模糊的视野中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赫胥猗瞬间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对方,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要乱动,赫胥小姐,你刚挂完一瓶点滴,我帮你换一瓶。”
身穿护士服的女性站在床边,正在帮她换吊瓶。赫胥猗恍惚了一下,重重靠回了床头。
“谢谢……”
宋锦绣还没回来,点滴也才挂完第一瓶,她应该没睡多久。
她动了动左手——每次挂完点滴,她的手都会肿,天气冷一些的话,整只手都会麻木,所以她很不爱打针。当初有一次病得厉害,尹如琢哄着她打了针,然后一直帮她捏着输ye管。冰冷的生理盐水因尹如琢的体温变得温暖,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关怀。
左手有点痛,但没有冰冷麻木的感觉。明明在入睡之前她还觉得冷,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在护士换上另一瓶点滴之前。
“那个……”赫胥猗猛然觉得心跳加快了起来,明知不可能,心底却生出了些微的袭击,“护士小姐,刚才这里没有别人吗?”
“别人?”护士疑惑地反问,“你是说和你一块儿来的宋小姐吗?”
“不是……”
赫胥猗心头升起一股失落,正在这时,宋锦绣进来了。
“猗猗你醒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餐厅有点远,回来晚了。”
她大大咧咧地走到赫胥猗身边,非常顺手地帮她捏住了输ye管靠近针头的部分。
赫胥猗惊讶地看向她。
“干吗?”宋锦绣不明所以,还非常臭美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这样看着姐姐,姐姐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你……为什么?”
赫胥猗指了指宋锦绣的手。或许是因为至今为止只遇到过尹如琢为自己这样做过,所以她下意识地觉得宋锦绣的行为反常。
毕竟,在离开之前对方可没有这样细心的表现。
“你不是冷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冷?”
“呃……”宋锦绣卡了一下,反问道,“你难道不冷吗?”
这个时节天气刚开始冷,燕京还没开启暖气,房间里只有空调。生理盐水的温度可没那么好升,会冷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赫胥猗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又对宋锦绣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