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杜云歌心想——
是了,是了,如果这就是我的命数,那我认。
如果转世重来的代价,是让师姐从此对她敬而远之,避如蛇蝎;如果将此事和盘托出的代价,是让薛书雁可以在大婚之前有理有据地反悔;如果她要对薛书雁交心的代价,是要先让自己心碎一次……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认命了。
杜云歌心想,自己从这一辈子里得到的甜头实在太多了,又怎么好昧着良心,继续把一切都隐瞒下去呢?
之前她什么都不说,完全就是在从天老爷的手里抢时间,心想能够夺得与薛书雁再多相处的一分一刻,都是赚到的。当薛书雁出现在山下,站在她的身后,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恍如置身梦中。
梦里什么都好,也难怪她想沉醉其中,长梦不起。只是眼下若再不醒来的话……
靠着欺瞒得来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完美,也无非是一碰即碎的水中月,终究是假的。
哪怕从此琴瑟和鸣,鸾凤交颈,人人都要夸她们一句神仙眷侣,也终究算不得圆满。
坦诚
杜云歌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她一想到要与薛书雁分开, 就觉得心头像是被捅了一万把刀子那样生疼;可是即便如此, 她也得说出来,也要让她的师姐亲口给她个明白。
只是哪怕再怎么想得通,她一抬眼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薛书雁, 便又难过起来了。
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泪水从杜云歌的侧脸无声地流下, 哪怕此刻杜云歌已经低下了头, 不想让自己哭起来的样子暴露在薛书雁的面前,薛书雁也能想象得出来那双笑若含了万里春水的眼, 在噙了泪之后该是何等悲楚、何等苦痛。
如果此刻在薛书雁面前如此哀哀又无声地哭泣的, 随便是个别的什么人, 她绝对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奉陪。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杜云歌的话, 薛书雁刹那间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她的眼泪给生生地泡软了——是的没错,薛书雁就是这么个双标还能理直气壮的人:
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有什么至锋利、至柔软、至甜蜜的东西刹那间洞穿了人的躯壳,直接瞄准了三魂七魄一样,连带着那条冥冥中只有月老才能牵系的红线都射了个正中靶心。
她迟疑着伸出手去,想给杜云歌擦擦眼泪, 没想到杜云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当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的时候, 温度上的差异便更为明显了, 薛书雁几乎要以为自己握着的其实是块温玉;只是与这手上的温度形成截然对比的, 是杜云歌仿佛含着烈烈的火的眼神。
那么绝望、炽烈又孤注一掷, 仿佛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在此刻燃尽烧毁、和盘托出一样, 而她下一秒果真也这么做了, 连薛书雁都没曾想过, 杜云歌真的可以坦白到这个程度:
“师姐,这件事说来可能荒诞不经,你或许会觉得很好笑,但是这是真的。”
“我是个……已经死过一次、两世重来的人了。”
她甚至不敢直视薛书雁的双眼,连带着说话的速度都快上了几分,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一次性地接受最终的判决,干脆又利落,长痛不如短痛:
“我上辈子识人不明,误嫁何蓁蓁,最后被何家庄戕害得死无全尸;又劳累你从塞外夜驰千里,专门回来为我奔丧,还害得你走火入魔;而且我方才刚得知……何蓁蓁是我同父异母的姊妹,秋月满便是她的生母。”
这些事情不管把哪一件单独拎出来,就已经很不好看了;更别提她还一股脑儿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薛书雁。如果此刻她面前的这个人,原本就对她的不作为有一分一毫的芥蒂之心,有丁点儿对她的意见和不信任,那么这些事情兜头盖脸地齐齐砸下来之后,绝对会让两人离心离德的。
但是杜云歌在握着薛书雁的手,将这些事情全都说出来之后,竟然莫名地有了种解脱感。她下意识地看向窗棂间依稀能瞥见的天空,只觉天高地迥,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东西了:
哪怕薛书雁真的要和她分开,她也已经从这段足够圆满的爱情里获得了可以让她一直都坚强下去的勇气,绝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无依无靠,失魂落魄。
结果她把这一串子的话都说完了,却没听见薛书雁有半点异常的反应,取而代之的是——
这位妙音门的大师姐,绝对的行动派,敏于行而讷于言这一信条的忠实践行者,当即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杜云歌完全懵了。
她在坦白这些事之前,其实已经设想过薛书雁可能有的各种反应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种。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着开口唤道:
“……师姐?”
薛书雁觉得自己并没有失态,她只是刹那间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而已:
杜云歌连这种事情都愿意告诉她!
说实话,杜云歌乍然向她求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薛书雁都有种“不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