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等在校门口的母亲抱在怀里,内心却依旧很平静。
或许她是真的累了吧。
她透过母亲的发丝看到,王露含着棒棒糖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独自一人地走进了几步之隔的三中校门,后背和头发上还沾着掸落不掉的泥水污渍。
不知为何,那个笑容让她莫名地难过。
再次和王露产生交集的时候,是距离高考只剩三个多月的春天,上午刚举办完百日誓师大会,中午就在校门口的拉面店里听到三中的学生吵吵嚷嚷,说有个叫王露的高三学生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因为付不起补课费退学了,说今天没来上学,在这家店里打工,他们来劝她回去。
彼时魏思凡依旧不知她叫王露,只当是无所谓的八卦,埋着头吃自己加点的酱牛肉,眼睛抬都没抬地听他们聒噪地说什么至少高考完就有助学贷款、哪怕跟老师同学们先借钱一类的话。
被劝的对象似乎不是很领情,半天也没听人家发出一点声音,魏思凡吃完了酱牛肉摸了摸肚子,剩下了小半碗面,她有些吃不下了,便起身结账,没想到给她算账的就是王露。
是你?魏思凡有些讶异地皱起了眉头,平静的内心立刻起了波澜,你要退学?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边给她找钱,边侧身拉开了与男同学之间的距离。
魏思凡捏着找回的零钱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瞪着她。
去年夏天的那一晚她一直记忆犹新,甚至每次每次她觉得自己好累,觉得人间不值得的时候,都会想起她那句人生再苦,糖也是甜的,然后拍拍脸蛋往嘴里塞一颗糖,继续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她无法接受。
魏思凡有想过,仅仅一晚的萍水相逢对于两个人的人生来说都不会是救赎,但总归那一晚应该给了她们一点好好活下去的动力,日子总不会变得更糟。
她无法接受那个与她交换了人生中最后一颗糖,温温柔柔对着她笑的女孩子此时竟然落到如此田地。
你缺钱?正好,魏思凡有些冲动地捏住了王露的手腕,强硬地将她带走,我有。
她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所以她要对她负责任。
她这条命又是她救回来的,所以她应该报恩。
总之,魏思凡有无数个理由不放开握着手腕,有无数个理由带她走。
王露就如那时一样乖巧,沉默不语地任她拉着,沉默到魏思凡若不是听过她讲话就会认为她是个哑巴。
她将任她摆布的娃娃塞进了叫来的车里,一声不吭地翘了下午的课,一路开回了她家。魏思凡扯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房间里的小沙发上,一摞一摞地往她眼前放钱。每放一摞,就问她一句够吗?够不够?直到她放空了自己的小金库,纸钞在她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她的火气才稍微退却,冷静了下来。
王露不知何时起又哭了,还是那样不发出一点声音,除了脸上的泪痕之外让人完全察觉不到。
我不喜欢这样。她说。
王露抬起满载泪水的双眼看着她,轻轻笑了笑,认认真真地说:我只是累了而已。
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
没有人会比魏思凡更理解这句累了背后隐藏的含义。
诚如那些同学们所说,只要她肯,那么总会有办法继续走下去,如果她选择放弃,那么只能是她想放弃了而已。
我讨厌你笑。魏思凡后退了一步,而后又猛地上前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抱在了怀里,你这样笑,会让我觉得让我觉得
会让我觉得那个夏夜是一场无稽之谈的幻梦,会让我觉得努力活着的我像个小丑,会让我觉得
只要我松手,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夜里,魏思凡坐在自己的床上就着床头灯看一本童话书,那是她很喜欢的童话,名字叫《彼得潘》,小女孩温蒂和弟弟们在一天夜里偶遇了名为彼得潘的少年,少年带着他们去了名叫永无岛的仙境,不愿意长大的孩子们在那里便永远不会长大,但经历了一系列的冒险之后,温蒂和弟弟们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家,选择了长大成人。
房门被扣响,王露抱着柔软的枕头,站在她的房门口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可以抱着我睡一觉吗?
这时魏思凡才知道,她原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愿望。
那一晚,王露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那般将这个真实的睡前故事讲完。
也是那一晚,魏思凡才知道原来情绪真的会传染,她抱着王露眼泪不断地掉,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王露闭着眼睛哭着,平静地告诉她,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从三岁起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没有关系。魏思凡哽咽着,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濡湿的脸颊蹭着她的,有着同样热度的泪水交融在了一起,没有关系,我们不要爸爸和妈妈,
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妹,我就是你的家人。
那一年的女高里流行着一部日本动画片,动画片讲的是两个名叫NANA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