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殿近来如何。”
那名被青衣少年唤作阿云的少女受传唤后便向男人汇报起了暮云殿的情况。
“堂主,近几月宗主到殿中的次数较之以往更为频繁,大抵是因天魔之乱功法失衡,需要疏解体内火劲。”
大衍魔宗的弟子哪里会重视什么血脉亲情,少女会主动前去认亲自然是眼前的男人下的令。
虽说数月相处真让她对那自小失散的倒霉哥哥生了些怜悯之情,也对照顾他的那位长孙长老多了好感,可这并不足以让她对眼前之人生出丝毫的欺瞒之心。
“……下去吧。”不知是否是少女的错觉,男人听了她的话后,语气似乎有些不复平静。
少女离去后还十分疑惑,宗门的至高功法的确自带魔火焚身的毛病,可这功法大部分宗门高层都在修炼,功法失衡的人也不在少数,宗主从前也不止一次发作过,为何堂主唯独对这次如此在意?
“我……错了……”男人摘下覆了左半张脸的面具,喃喃自语,“他居然忍心……居然忍心!”
男人的左眼居然是只异瞳,睁开后,冰蓝的眸子像块剔透冰晶,他那异瞳中生着奇异纹路,显然不是天生,应是什么天材地宝化作了个眼珠模样。
男人以前从不信什么“先来后到”,也不信什么“一步错,步步错”——直到他遇见长孙修言。
遇见长孙修言的那一天,应当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
大衍魔宗上任宗主是闭死关的时候陨落的,死前对下任宗主的人选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却没在宗门引发任何内乱——林妄言,他名义上的师兄,只用了三天便让整个大衍魔宗承认了他的宗主之位。
大衍魔宗的弟子,除了门内弟子骨血,其余皆是宗门不知用何种手段得来的弃婴、幼童。
宗门会从这些孩子小时就开始选拔,天赋、心性、智计……一层又一层地筛选,只为留下最为优异的弟子进入内门,剩下还活着的就能当上普通弟子或是杂役,其余劣品,皆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林妄言是从这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蛊王,见到他的第一眼,当时的宗门大长老便感叹,此子定能带给宗门兴盛——他说对了,林妄言当上宗主不过三十余年,就让已显颓势的大衍魔宗登顶魔门第一的宝座,不过,他当年上位时枭首的第一批阻碍者,便是这群顽固的长老。
孤温天羽当年也是下任宗主的人选之一,曾有谣言说他是宗门内定的宗主人选——这话不是真话,却也算不得假。
当时宗门内的长老多是把宝押到了他和林妄言身上,只是没有想到林妄言能有那般的魄力与手段,斩了所有长老后还能将整个宗门收入囊中。
林妄言得了宗主位,他便只能死了,那个男人甚至不用亲自下令,就会有数不清的弟子愿意砍下他的头颅送到新宗主的案牍上。
他那次被追杀的很狼狈,几乎逃到了凡俗界,躲进凡人村庄,或许有一线生机,但看见那一派安然自得之景后,不知为何,他没有选择惊扰。
结果就是,他强行催动功法几乎毁了半边身子与追兵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躺在一堆尸体残肢上,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他没有死,长孙修言救了他。
那实在是个很傻的男人,明明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却因为他没有选择牵连凡人的举动选择救他一命——救一个魔修一命。
他本以为这已经够傻了,可他更没有想到,长孙修言居然肯用珍惜的灵晶代替他那只废了的左眼。
真傻,魔修在心中小声说道,然后任由长孙修言为行动不便的他疗伤、穿衣、束发……
伤没有好全,他却离开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甚至没有和长孙修言道过别。
他好怕,魔修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这种感情。
怕长孙修言被他牵连,怕他适应这种生活,怕——他爱上他。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长孙修言,长孙修言是灵修,不爱争斗,没有仇家,会炼丹,会救人——和他这个魔修不同,他甚至不知道长孙修言能不能接受男人。
他宁愿带着一身虚名枷锁死去,也不想当个累赘拖累长孙修言。
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他却决定孤注一掷回到宗门,他赌林妄言不会杀他——这个男人不会因为未来的风险而放弃像他这么一柄好用的刀——他赌赢了。
可当他养好伤出关后,他看见,那个傻傻的家伙被林妄言抱在怀里肆意亲吻,他看着长孙修言望向林妄言的专注目光,顿时妒火中烧——你喜欢他!你爱他!为什么?
孤温天羽自此心中每时每刻都被妒火和悔意灼烧,他想,如果长孙修言能接受林妄言,那是不是当年他留下来,长孙修言也会喜欢上他。
愿意接受他,愿意和他结成道侣,愿意同他双修。
若是修言愿意,他才不会和姓林的一样舍得用他渡火劲,他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一定会很温柔,只是进去之后便忍不住想欺负他,想撞得他眼角发红,想让他在自己身下舒服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