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过的花雕从壶中倒出,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酒香怡人。
白色底,蓝色花,右下角绣了个秋。
提多了,反倒让她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多想。
可是,她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看着外婆遭这份罪了。
许九宁应了下。
老爷子赶紧从枕头下摸出块帕子递过去,我的傻姑娘啊,哭什么哭,来擦擦。
老爷子看了看她,目光沉静,带着历经岁月洗礼的温和。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酒反倒是喝了个精光。
之后,从殡仪馆回来,外公从书房出来,轻拍了拍她的肩。
许九宁眸光微闪,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嗯,记得。
他笑了笑,不就说几句话嘛,你还怕我欺负他?
她不说,但心里早有了答案。
而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不知所措。
傻孩子,老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宽厚柔软的掌心贴在她额上,轻轻一笑,大过年的怎么哭上了啊?
您欺负他干嘛啊。
那看完
下了桌,赵简收拾碗筷,许九宁扶着老爷子回房间休息。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小九不乐意听的,他一说就哭的,还能有什么?
湿意从眼角滑落,她伸手环住了赵简,一种无力感从心底生出。
许九宁眉一皱,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哭了会儿,她头不怎么晕了,就是眼睛疼得紧。
自老伴走后,他有事没事就跟她提一嘴,总以为只要铺垫的时间够长,等那天来了,她会好受点。
这一个月里,外婆不是在抢救室就是在去抢救的路上,人消瘦得极快,清醒的时候也不多,可家里人拼尽全力想留住外婆,想尽孝。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老爷子暗叹一声,喊了喊她,小九啊。
您就会!
我也不知道,许九宁哑了嗓子,带着哭腔说,就是想哭。
头一低,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她嘴一瘪,委屈起来,您故意支开我,跟赵小六说话。
酒杯一碰,声音清脆,许九宁说了几句吉祥话哄得老人家开怀大笑。
是啊,我不会欺负他,老爷子打趣道,那你担心什么?
头昏的许九宁唇线拉直,变得大胆起来,担心您跟他说些我不乐意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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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没缘由,老爷子声音温和,问她,到底怎么了?
买这书时,外婆刚走不久,她情绪不好,外公茶余饭后又总爱跟她谈生论死。
许九宁哭得伤心,分神看了眼,视线一定,人将将愣住。
他一说,她就哭。
就这事?
医生护士从后头涌来,绿色的帘布被拉上,他们所有人都被隔在帘外,表情焦急无措,只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怔。
他没直说,只是提起了一本书。
一个大逆不道、不能为人所道的答案。
人到了床上没急着躺下,他拉了下许九宁的手,她顺势坐下。
赵简弯了弯唇,抿了口橙黄清亮的酒液,温热入喉,暖心舒胃。
她根本没往这处想。
小九呀,你今天情绪不对。
怎么会不记得呢?
可这是孝吗?
那时,树发了新芽,风轻轻柔柔的。
桌前,热气氤氲。
喝了酒,有些晕乎的许久宁身形一顿,仅一句话,她就湿了眼眶。
他站在窗前看着满目新绿对她说,人终有一别,他也有这一天。
怎么会?老爷子摇头笑笑,我肯定拣好的说。
她手颤巍着去接帕子,拿到了,搁手里捏着,痴痴地看着,就是没上脸擦。
而老爷子前后一琢磨,这下明白了。
酒入串筒,串筒入沸水,在水中一荡,加温至酒香四溢,又倒入锡壶。
想起外婆,藏心底的隐秘冒出,蛰得她心口一疼,哭声渐歇。
担心什么?
闹到最后,她没法子,只好买了本书,祈求从书里找答案。
许九宁醉意上头,嗓门都大了不少。
她咬住下唇,不再吭声,只是紧握着外婆的手哭,哭到大脑缺氧,哭到护士从后头把她拉开。
说到底,这事赖他。
她声音渐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一抿,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这帕子她也有一条,是外婆给的。
不就是一个死字吗?
她闭眼缓了下,攥着帕子,抬了抬头。
哎。
小九,你还记得《最后的日记》吗?
您肯定会说会说
许九宁头晕得很,伸手拍了拍,衣袖往鼻子边上一晃,她闻到股酒味,这下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