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好数,因为药罐是空的。
我和超市老板一起小跑着护送担架车进急救室。穿过走廊的时候,我想起以前陪她看过的一部狗血偶像剧。男主角满手满身都是血,他推着担架床,一只手紧紧握着昏迷的爱人的手,他颤抖着哀求她睁开眼睛,他求她平安无事,求她活着。
是挺可惜,竟池心肠很好,收留我睡觉,还给我速食饭吃。
不过这部剧因为女主突然爆发的劈腿丑闻紧急更改剧本,最后女主魂断急救室,草草大结局。这让男主的粉丝集体抗议,列举女主艺人失职的十条罪状,呼吁女主道歉退圈,热度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江还再也没拍过言情剧,开始转换戏路,主攻大银幕。资本的力量果然强大,短短三个月后,江还就出现在了一部贺岁档武侠电影中。
“不知道你和你哥关系怎么样,不过就算不好也时常照看着彼此的情绪。每次看他来我店里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还好我们发现的早,不然这么年轻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多可惜。”
[12]
这部电影打破了国产贺岁档的多项票房纪录,也让江还成功转型。尤其是片尾江还眼底的薄凉沧桑的神韵,被影迷奉为经典。之后的很多演员都想复制这个眼神,但谁都没能成功,只能默默背下油腻和东施效颦的标签。
我默默盘算,一会儿如果能见到
我由于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决定尊重电视剧的发展,在抢救室前正襟危坐,等着房间上挂着的红灯熄灭,一脸疲惫的医生走出来通知我抢救结果。
老板在医生从抢救室出来之前回来了。手里握着一些单据。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神态上有着和电视剧里刚出抢救室的医生一样的疲惫。坐了一会儿,他开口:“看你还在上学,身上也没有钱,我就先用我的信息帮你哥登记了信息。”。
初秋的夜晚,天气转凉。刚下救护车时有一阵风吹过,我穿着短袖,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汗毛竖起来,随后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这样的体验是成为人之后才有的。
江还在这部电影里饰演的角色叫嘉年。“嘉年”让江还的荧幕形象呈现出全新的维度,粉丝甚至给这个角色开了个全球后援会。她是后援会的宣传组组长,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在我的名字上。第二把火是让以我为原型设计的风流倜傥的卡通形象成为了后援会的吉祥物,她一直与有荣焉。
这个场面让当时身为小猫的我都伤心了好久,那天的晚饭都吃得索然无味。而她则是从下午断断续续的哭到了晚上,嚷着要寄刀片给编剧,并不断刷新微博,从粉丝发出来的模糊的路透图里猜测下一集的进展。后来她和朋友打电话,说其实一点也不心疼女主,只是舍不得看着男主角流泪。男主角叫江还,她是江还的脑残粉。
等我抓着药瓶冲到客厅的时候,老板正在给竟池做心肺复苏,他的汗不断滴落到竟池穿着的白色短袖上,洇出不太明显的斑驳。
☆、家属
看我不说话,老板轻轻地拍我的肩膀:“别光顾着学习或者打游戏,有时间多陪陪你哥,去了学校就多给你哥打打电话,嘘寒问暖。越是优秀,越是会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接着说,“别到时候失去了,才后悔当时怎么没看出来他想……他不对劲”。
如也,于是我赶快退出来冲进隔壁房间,我看见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躺着一罐孤零零的白色药罐,浴缸里有腾着热气的水,上方的置物架上端放着两片银白色的刀片。
他的鼻头和眼睛红肿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混合鼻水滴落下来,砸在地面上,也蹭在爱人的手上。男主角的眼神里混合着懊恼和恐惧。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握住竟池的手,为他流泪,祈求他活下来。
片中江还一改以往清新自然的奶油小生形象,扮演一个亦正亦邪、似妖似仙的死侍;影片的最后,大战告捷,江山更迭。镜头穿透层层薄纱和帷幔,聚焦到芙蓉床上江还那张精致的脸上,他睨了镜头一眼,随后缓缓盍上眼睛,锁住了眼里的沧桑和凄凉。镜头切到了一只跃出金笼的金丝雀,它迫不及待地扑扇着双翅,磕磕撞撞地从宫殿里飞冲出去。它急急掠过七横八竖倒了一地的死尸:昏庸的君王,残暴的首领,江还的手足姊妹,无辜的侍从和兵将。它继续飞,飞过长阶、高堂、庙宇、竹林,在即将掠过湖泊时,被藏在草垛后面的一群顽皮稚童用弹弓打下,重重的砸进水里,溅起些水花,飞溅的水花又落进了湖河。稚童不以为意,只互相埋怨着出手的时机太晚,少了个野味打牙祭,渐渐走远。
竟池被抬上救护车时,我作为竟池的“弟弟”也被请上了车,和三名护士以及店主围坐在竟池躺着的担架床边。店主的手还在抖,可能刚刚做心肺复苏时用力过度了。过了一会,他开口让我数一数药罐里的药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从烟头到烟蒂闻了一下,可能觉得场合不对,又放了回去。
银幕变黑,电影结束了。
目送竟池被推进抢救室之后,老板离开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