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洪勾了勾嘴角,却笑不出来。他回过头,看着慈玉楼说:“我们明天带孩子们回小木屋看看好吗?”
唐洪笑了,把自己剥好的核桃仁递过来:“没事,小心不要伤到手。”
唐洪受伤了。
“那时候我就想,将来能生活在一个桃花源里就好了。再后来少爷长大了,这个念头就变成,如果能跟少爷生活在桃花源里就好了。”
慈玉楼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听
慈玉楼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失了细节的梦,脑袋里空空的,木木的,有些惶恐的怅惘若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他在现在,就这个真真实实的现在,一点也不讨厌唐洪,反而有些他说不上来的感觉,像痛惜又或像喜爱,纠纠缠缠地搅着他的脑子。
慈玉楼看着黑暗里唐洪亮得不正常的眼,不由得点点头。
唐洪微微一笑:“回家吧。”
慈玉楼忍不住看了看唐洪的情况,他的左手臂缠着绷带,还在洇血,他的眼睛却认真地看着屏幕。
唐洪的头冰凉冰凉的,慈玉楼能感到他出了一头冷汗,同时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夹杂着隐约的血腥气钻进慈玉楼鼻腔里。
良久,唐洪凑上来,蹭了蹭慈玉楼的额头:“其实只要你对我好一点点,我就会对你好千万倍……”
不得不说唐洪虽然出身于奴役,可做事却很周到很严谨,大多时候你从小事中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有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可惜是为日本人效力。
慈玉楼下意识想要拒绝,让唐洪休息休息,唐洪却急切地摇着头,颤声道:“我没事,我们去看《魂断蓝桥》,就现在,好不好?”
“少爷小时候学过一篇文章,叫《桃花源记》,”唐洪突然说,“那篇文章少爷背了很久,我偷偷去问先生,所以听会了。”
故事仍然是那个似乎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却终究败给了命运的故事,看的人的心境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你受伤了……”
有些莫名其妙,慈玉楼跟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安静而默契地看着彼此。
唐洪回来的并不算太晚,他们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场开始不久。再加上《魂断蓝桥》的重映一直备受期待,所以电影院里人还不少,唐洪牵着慈玉楼,两个人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慈玉楼皱了皱眉,唐洪接着轻声道:“上次看的时候,你赌气说你是玛拉,其实不是的,我才是玛拉,可你不是罗伊。”
唐洪避而不答,只是摇了摇头,蹭着慈玉楼的鼻尖问:“我们去看《魂断蓝桥》好不好?”
慈玉楼回过头去,看向在门口玩乐的孩子。
那声音太轻了,宛如梦呓,又像是将断的风筝的线,细细的,隐隐约约没入灰蒙蒙的天里,你知道他在,但你也知道他就要断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断。
“少爷,”唐洪轻吻着慈玉楼的脚踝,慈玉楼能感到他的嘴唇的颤动,“我想得到您,很久了。”
“在我们的关系里,我才是低贱的,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你看懂了吗?”唐洪突然说。
开春不久,小木屋那边正是草色青青近却无的时候,还有点冷,又下了小雨,清冽的空气中夹杂着水洗过的草木的香,沁人心脾。
唐洪回过头来,眼神清明,浅笑地看着神色复杂的慈玉楼:“我总感觉,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可以让你接受我了,可我不知道这一步要怎么走,也不知道这一步有多大。你知道吗?”
第二天他们出发得很早。
“可我就是怎么样,也放不开你。”
慈玉楼小时候被管束得异常严格,所以过得很不快活,因而到他的孩子,只要快快乐乐的,玩什么也就由他去了。
慈玉楼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唐洪,唐洪牵着他的手,依然看得很专注,也很平静,甚至让慈玉楼感觉平静得过了头。
可他们两个注定就是敌对的。
唐洪一直有安排心腹定时来这边打扫,所以屋子里安静的很,还存着慈玉楼和孩子们爱吃的零嘴。
慈安不嫌冷,在门口蹲着和泥巴,小棉袄上脏兮兮的沾满了泥,他也不嫌弃,嘻嘻笑着去吓唬唐宁,唐宁蹦蹦跳跳地躲着他。
前方的情侣,家庭都亲密地抵头而谈,慈玉楼和唐洪坐的那么近,中间却像隔了一条银河。
慈玉楼点头。
慈玉楼怔了一下,唐洪又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句:“你知道吗?”
唐宁爱干净,慈安玩泥巴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吃奶糖和核桃仁,时不时也往慈安嘴里塞一块。
“怎么了?”慈玉楼犹豫了一下,僵硬地问。
咔!慈玉楼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个核桃,唐洪看了看核桃,又看了看慈玉楼,慈玉楼冷着脸:“怎么?”
“我不知道,”慈玉楼说,“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一步。”
电影散场,很快,除了后排的慈玉楼和唐洪,人们走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