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儿需要茶几,郑兄弟他刚刚租了房,家徒四壁,也需要茶几。恰恰因为您是基督徒,单兄弟才将茶几先送了老郑。咱基督徒是讲奉献的啊。这也正是上帝的安排啊!”
管。最近有搬家离开匹兹堡的一对夫妻,将家中一些桌椅等旧家具捐给了教会。赵阿姨一眼就看上了那个茶几。她曾与文景念叨过几次,说那茶几放到她女儿客厅,与新买的沙发很是般配。显然是单兄弟将茶几送给了老郑,赵阿姨不服气,便在章牧师面前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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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此人所讲的方式和内容,与来自台湾的章牧师的讲法不太相同。章牧师总是贴得《圣经》很紧,把日常生活小事往上帝的旨意上靠。就象当年大陆上将好人好事往“最高指示”上生搬硬套一样。文景不怎幺喜欢听。而这位布道者则是偏重于讲述自己怎样信仰起这种教义的切身体会。她说她是以她先生的“陪读”的身份来到美国的。初到美国,举目无亲;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她最初参加教会的活动,完全是出于功利的目的。为了免费的圣餐,为了接受捐赠,为了搭乘弟兄姐妹的车去超市购物,为了从弟兄姐妹处得到求职的资讯……。她讲得既实在又有代表性,这就引起了文景听讲的兴趣。
这位讲道者所举的事例,确实令人心魄震撼。听众中发出了嗡嗡声。其中夹杂着“阿门,阿门”的祷告声。紧接着是宣讲者带着听众齐声祷告,大意是“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必洗净我们的一切不义。”文景知道这正是基督徒所认为的圣人圣言与凡心的不同。教堂的彩色玻璃遮挡了光线,突出了教堂的高大和幽深。钢琴手轻轻拨动了琴弦,圣乐缓缓响起。人们在低头闭目呢喃祈祷中渐渐进入在地若天的遥相呼应。
为了不影响肃穆的氛围、专注的听众,文景便坐在了最后的一排。
“哼,那偷渡客什幺东西!拾破烂的主儿。临走时把教会的台灯都捎走了……”赵阿姨发觉牧师的理论与她的理解风马牛不相及,恼怒到极点,风一样刮出了读经室。
文景在卫生间大气也不敢出。她恨不得立即就远离这女人,躲开这是非之地。
“更叫人震撼的是在悲剧发生后的第三天,当我看到受害者、副校长安妮的兄弟们致鲁进家人的信的那一刻。他们在信中说:‘我们刚经历了巨痛。我们在姐姐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失去了她。……当我们在悲伤和回忆中相聚一起的时候,也想到了你们一家人。……安妮(副校长)生前相信爱和宽恕。我们在你们悲痛时写这封信,为要分担你们的忧伤,也盼望你们和我们一起祈祷彼此相爱。’被害者对杀人凶手的家人不仅没有抱怨、没有仇恨,反而首先想到‘这个周末你们肯定十分悲痛和震惊’,用诚挚和关爱来安慰他们。这种宽容、这种大爱来自何处呢?来自圣洁的心灵,来自安妮一家心中的神!”
“但是,”这传道人把话锋一转,非常动情地说道,“当我真正认识到人的罪性的那一刻,我就心潮起伏,再不能自已。而这一刻,正是美国某大学的太空物理学博士、一名中国留学生鲁进举起手枪射杀三位教授、一位副校长和一位同样来自中国大陆的同胞(与鲁同时获得博士学位的留学生华国栋)的时刻。妒忌、猜疑能酿成如此的惨剧,叫人震惊。……”
宣教士激情高昂的讲述显然已统领了全场人的心灵,教堂里立即又变得安静而庄严。仿佛圣灵就在高空普降甘霖,受了滋养和点化的信徒们的神情越来越端庄和虔敬。然而,吸引文景关注的已不单单是传教者的讲义,更叫她震惊的是她的嗓音。它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让文景难以置信。她侧耳倾听,越听越象是好友慧慧发出的声音。难道说那一位狂热追求“入党”的人皈依了基督?不,不可能!但是,她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陆慧慧当年在吴庄舞台上朗诵最高指示的声音。受了这疑问的纠缠,文景的心在狂跳,快蹦到喉咙口了。谁曾想到十几年后的相遇会在这种场合里呢?不管以什幺方式相遇,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啊!文景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就小声问身旁的信徒这位传道人的姓名。那人
文景打扫完读经室旁边的卫生间来到教堂时,教堂里已坐满了虔诚的听众。这天的听众里夹杂了不少年轻人,满眼是黑压压的后脑勺。讲道已经开始了。章牧师和一位黄头发的美国绅士坐在台上作陪,规格比以前隆重。一位来自外地的布道者正口若悬河、慷慨陈词。令文景吃惊的是:今天的传教士是一位女性。她的声音正从讲坛上的扩音器送上教堂的高屋顶,然后又向四周辐射。这声音的一升一降,如同经过什幺过滤器的加工一般,滤去了女性音色中的尖锐和嘶哑,使其带上了男性的浑厚和磁性。听起来十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