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正停下筷子聆听娘亲教诲,不明白爹为什幺转换了话题。
他(她)们两人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会面震呆了。脑子里一片茫然,谁也泛不上话来。除了时间、地点的突兀、荒唐外,吴长红变化太大了。他眉骨高耸、两颊清瘦,而且胡子拉茬,全不象二十三、四岁的人。怎幺会变成这样呢?可是,没等文景反应过来,吴长红就把她拽入怀中了。而且,就象怕她突然飞去一样,用他那铁钳般的大手箍得紧紧地。好象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激奋支配了周身神经,什幺时间、地点、节制和胆怯,一切都不在顾念之中了。在吴长红箍得很紧的军大衣内,陆文景一阵眩晕,朱唇在热血的冲动下,微微张开,双眼一合,就柔软如酣睡的小猫咪了。
“其实,那天也不怪长红。”陆富堂突然若有所思道,“他根本就没看清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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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昏天黑地。在他(她)们的感觉里世界已不复存在,只有对方砰砰跳动的心房。
“第二天,他来赔情,让我和文德把人家撵走了。——唉!”娘也面露愧色,附和道,“他手里还提着个面袋子哩……。”
文景的愁肠百结却是装的。她以此突出这件事的棘手,是为了突出吴长红的至关重要。这个不到二十一岁的姑娘自以为成熟了,其实还不谙世事。对这件事的难度,远不如父母估计的充分。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人世的看法,这位阅历浅显的姑娘,不象父母那样,心头总是萦绕着过去的创伤,而是把旧事当成过眼烟云抛诸脑后。文景深信:如果你的爱情和你的追求并没有矛盾,如果它们已融汇成一对恋人的血肉之躯的生命动力,有什幺绊脚石踢不开呢?基于这样的认识,累了一天的文景做了一夜美梦,常常咯咯咯笑出了声。
“谁能诚心帮咱的忙,凭你怎样报答他!”
“文——景!”
吴长红张开眼认真端详怀中的恋人,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至宝。文景蓬松的秀发、宽阔的额头、妩媚的脸蛋、惺忪的双眸,无一处不让人想亲想吻。这男子汉次拥抱心爱异性的血肉之躯,说不出是何等美妙的感觉。十几天来,在带着大地气息
事情要顺畅起来,简直象野火掠过收罢秋的田野。柴草还在发愣,秋风倒推波助澜了。火舌瞄准一个方向,咯别咯吱地蓬勃呼叫了。
可怜的父母一唱一和,只差将妥协的话来挑明了。
“那——是!”
这是深入骨髓的思念、渴盼后的痴迷、着魔和发狂。这是多少天的疏离、敌意、甚至是怨恨酿造出的甜酒。
文景故意绷着脸,不接父母的话茬儿。并且也作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子就又回到现实了。首先是掌勺的母亲向儿子宣布,以后的伙食标准再不能这样高了:上面蒸的是不掺假的净面窝头,下面煮的是净面片汤。穿不穷用不穷,海吃海喝一世穷。他(她)们的爹已经康复,文景的活儿也改成半日制了,该到收敛的时候了。娘希望文德懂得家道的艰难、渡日月的精打细算,吃东西不要奸馋。
父母忧心忡忡的暗示叫文景好笑。还没求人,没权没势的父母底气就不壮了。看来,只要长红能帮她办成这件事,他(她)俩的相爱以至成亲都没有什幺阻隔了。
打开街门一看,一个硕长的黑魆魆的身影立在深秋的寒巷中,此时月亮已下去,太阳还没有升起。这孤零零的独影犹如天神突降,使人不敢相信。在这迷蒙的清晨,街巷里只有屋顶和院墙上的白霜依稀可辨。刚从甜梦中醒来的文景,反复眨眨眼睛,才进一步确认这黑影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吴长红将高耸的军大衣领子放了下来,重新整了整衣襟。大衣掀动一股凉风,使文景打了个寒噤。
吴长红发狠地亲吻着这副诱人的樱唇。
第二天凌晨,窗户纸刚刚发亮。陆文景一侧身坐起来,就穿衣服,说是吴长红叫门,肯定有急事!陆文景的娘揉揉酸涩的眼睛,——老人家前半夜想东想西,一直难以成眠,此时睡意正酣。于是便埋怨闺女是“秤砣坠了心,时时沉重”。她认为象吴长红这样的生性拘泥、自视又挺高的年轻干部,断不会大清早来消除前嫌、帮文景谋事的……。
略显压抑的呼叫声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再一次穿墙越室飘进来,把陆文景推入似梦非梦的境地。难道那针织厂要人的指标果然下来了?文景跳下地来不及梳妆、顾不得披件厚外衣就风一样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