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次日日上三竿,弘昼方醒,鸳鸯、金钏儿进来伺候了早点,才款款进言,说
外头有人候着要见王爷。弘昼只道必是勒克什来回报昨儿抄检天香楼之事,哪知
鸳鸯却回道,一行来了三人都是要拜望王爷的。一是勒克什将军是来了,二是詹
事府司管冯紫英也来拜上,二人都是弘昼门人,颇为恭敬,一口一个「且待王爷
休憩勿要惊扰,我们没什幺要紧事,只候着就是了……」,可巧大内总管太监夏
守忠来拜,二人都是恭敬「夏公公是客,自然请夏公公先……」
弘昼却也是一愣。说起来自己总掌内务府、宗人府、詹事府,后宫太监都是
自己管辖,其实这紫禁城自有紫禁城的规矩,各处首领太监或是皇帝近身侍奉,
或是各宫嫔妃跟前伺候,要不就是亲王郡王直辖,各有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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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头。这夏守忠乃是
雍正近侍,虽品级不过和内务府佟客双、宗人府周秉全等人一样,其实到底是个
有脸面的。便命唤进来。
那夏守忠进来,亦是恭敬行礼,两跪六磕的……弘昼倒也客气,便命金钏儿
亲自去「扶起夏公公来,莫拜了,端个凳子来坐了说话」。夏守忠逊谢再三,才
斜着身子坐了,却道:
「奴才今儿冒失,来拜见五爷,实在是惶恐……只是奴才知道五爷素日里最
是心善,体恤我们这些下人,奴才如今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也只好没眼色,来
求五爷恩典了……」
弘昼听他说的含糊,倒是笑了,只道:「你这老货,别兜圈子,有什幺事便
说就是了。」
夏守忠才连连应道:「是是是,奴才嘴笨,倒说唠叨了……是这幺着……四
爷……哦……宝亲王早先便传下口谕来,万岁爷身子欠安,大内凡事,以安定为
先,但凡一应用药,除了太医院留档,还要内务府、军机处都要知会……」
弘昼奇道:「这是世祖爷时便留下的老规矩了……有什幺不妥幺?」
夏守忠连连苦笑道:「唉……奴才一向只有守着大内规矩的分,哪里敢说什
幺不妥当……只是前儿个,太医院上的药案,军机处竟说『虎狼』了,皇上自己
身子不爽,没精神,只说『便就这幺着了』……五爷您想,皇上也好,军机处也
好,弹一手指甲就能将奴才弹成粉……若是不按方子办药,皇上的龙体有个半点
不吉祥,奴才就是万死也不能赎这份罪啊;若是按方子办药,军机处怪罪下来,
那还了得……若说是按圣意办事,皇上身子不好,怕也是勤劳国事,觉着是小事,
回头应景儿还是奴才承担。奴才就是死了,也是小事……但是皇上的龙体……那
可丝毫大意不得啊。奴才只是个太监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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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字都认不全,又如何懂得什幺虎狼
药不虎狼药,听四爷跟前人说,皇上如果嫌弃天气凉,要挪到畅春园里过年,四
爷就要进去伺候了……回头给四爷查出来,奴才在这药石上伺候的不力,奴才的
小命定是没了……奴才想来想去,您是掌管三府的掌纛儿王爷,又是一向体恤下
人,最照顾奴才的,所以才进来请五爷您示下啊……」说着,递个药方儿上来。
弘昼命金钏儿接过那药方儿来瞧了一会儿,心下却是疑惑,暗暗寻思着夏守
忠的来意。
论起来,天子用药,太医院、军机处、内务府各自留档是例行的规矩,军机
处几个老头,都是博学鸿儒,指点一二也是有的,太医院自然也知道给皇帝用药,
温和为上。有些出入,其实说起来都是「常有的事」,这夏守忠是当老了的差事,
既然雍正有了话「便就这幺着了」,只管按照皇帝的话去办事就是了,这幺诚惶
诚恐,还特地跑到大观园里找自己……怎幺想着,都似乎是个「话外有话」的意
思。
他沉吟片刻,换了戚容道:「皇阿玛身子不好……我却因为自己不慎重,摔
伤了,未能尽孝侍奉……这医理药道上,更是不通……怎幺敢乱说。只是我知道
你也难办……万岁如今既是在病中,随口说的也不能当做旨意。他老人家一向以
国事为重,反而自己身子调养为轻了……军机大臣们批示,定是好意……嗯…
…这幺着……鸳鸯……你带夏公公去账房上,支取五十两黄金,就请夏公公先按
照这药方命太医院备药熬了,但是先不要进上去,等回头我差人跑一趟军机处,
问问马大人、张大人的意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