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兜里的手捏成拳,他活动鞋子里快冻僵的脚趾头,声音大了些:"我杀过人。
风很大,他没听清:“什么?
他依旧沉默,呼吸平稳,只听旁边人缓缓说道:“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让你沦落到现在的境地我很抱歉,你的父母是我抓的,可我是个缉毒警察,抓捕毒贩是我的工作和义务,这导致了你失去父母,但更多的人因此得救了。”
周国锋盘腿在他一旁坐下,跟他一样望着天空,四周安静,有轻柔的暖风拂面,睡意渐渐袭来,他阖上眼,忽听到一句:“你要跟我走吗?”
来,在他旁边站定,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他眨了眨眼,迅速地低下头去,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长-会儿,极轻地,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校.上课,最开始好多女生会围着他转,之后渐渐地也不来了。
陆敛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所以当一个月后对方再出现,问他要不要跟他走时,他依旧面无表情,夹杂着一丝丝的茫然,等周国锋又喋喋不休地念叨时,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对方明显愣怔住了,沉默不语,他又站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他脸色越来越沉,说不上什么滋味,眼皮耸拉着,正要转身,听到他问:“你害怕吗?”
他面无波澜,慢慢地睁开眼,他笑了一下,温和地问:"陆敛是吧,我可以叫你阿敛吗,事实上,从你进福利院后,我一直在关注你,听他们说你学习很好,-学期跳了两级,今年九月份就可以念初
父母被活捉,毫无争议地被判处死刑,得到消息时,他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怒,不过死了只鸡鸭而已,表里如一的淡漠,死得好像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时至今日谈起二人,除了感谢他们
他缓缓抬起脸,唇角抿紧,他又问了——遍:“害怕吗?”
那天之后,周国锋来看他的次数频繁了些,而跟陌生人说话这种事,-旦开了头,后面的发展就不再受他控制,陆敛把原因归结为对方太聒噪了,大概听一个人说话听多了,也是会听出感情来的吧。
四十岁的男人,父母早逝,发妻也是警察,牺牲好多年了,夫妻俩也没个-儿半女,陆敛上个月陪他去上过——次坟,坟.上的草枯黄,就立了块无名无姓的石碑在那儿,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没带他一-起吸毒,再无其他。
他皱着脸,突然就郁闷了,拿起书包换了个地方写作业,听到他在后面说:“对了,我叫周国锋,周全的周,国家的国,锋利的锋。
因为长年冷着脸,就连讥讽别人时语气都是没有起伏的,周国锋没有察觉到他在讽刺自己,听到他终于开口跟自己说话,热情地告诉他:“其实挺忙的,所以隔了一个月才抽空来看你,你别生气,要不我请你吃烧烤给你赔罪吧。”
他脸色冷淡,当即回绝:“不用。
对方松了口气:“没生气就好。”
也是在那天,两个人去吃了烧烤,晚_上周国锋把他送回福利院,分别时又惯常地问他:“要不要跟我走?
在他们眼里,毒品、毒品相关的人-样可怕。
周国锋走.上前来,抱了他一下,语调轻松地说:"我第一次杀人时,也很害怕,明明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毒贩,手还是抖,几天几夜都睡不安稳。”
办理认养手续的那天临近过年,那时候他的个子已经到周国锋的下巴了,两个人收拾好他的行李从福利院出来,后者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感慨:“今年终于有人一块过年了。
他满不在乎,独来独往惯了,曾经练枪的时间改为看书,一个学期下来,从四年级跳到六年级,老师微笑着夸他聪明伶俐,想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他冷漠的表情吓退,瞳孔中隐隐流露出害怕。
遇见他养父周国锋,是第二年春天的事了,即便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是个没有课的周末,天气很暖和,他躺在福利院的天台晒太阳,他穿着件半旧的棉袄走过
祖父祖母早去世了,因为父母贩毒的原因,其他亲戚都不愿收养他,自然而然地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也因为父母贩毒的缘故,同龄的小孩都不敢跟他玩,更没有人敢收养毒贩的孩子,去学
后没多久,随着警方突如其来的一次大规模围剿宣告结束。
“会害怕
陆敛记得那天的他半个字没说,周国锋兀自叽里呱啦地念叨了一大堆,末了到离开的时候,还无视他疏离的脸色,拍他的肩膀说过段时间再来。
又补充一句:“还有,我没有生气。”
他又不认识他,何来生气——说。
他没做声,连眼睛都没动,冷淡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他这次不再沉默,问了对方一个问题:“警察都这么闲的吗?"
他没有立即回绝,低眉敛目,模样在沉思,周国锋也没催他,无声地等待,两个人并排站在福利院门口许久,冬天的寒风刺骨,渐渐有雪花飘落下来,他忽然轻不可闻地说:“我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