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态度十分值得琢磨,首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谢若玄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其次,现在正是谢若玄刚得胜归来、正风光的时候。谢若玄如此对庆王说话,难不成是想对庆王动手了?没错,他们猜测谢若玄要搞事,针对庆王了。虽然谢若玄一开始立谢嘉行为储君,但众臣从未觉得,谢若玄真的会把储君之位传给谢嘉行。即使他对谢嘉行十分“器重”,众臣依旧觉得,谢嘉行更像是个工具人,任人攻讦的靶子。毕竟王朝末代,局势混乱,谁先露头谁就是出头鸟,众矢之的,这个时候把谢嘉行推到风口浪尖,众臣并不认为这是对谢嘉行“爱的关怀”。若是这是要磨砺谢嘉行,骗骗三岁小孩吧。就连庆王本人也一颤,差点摆出防御的姿势,大闹勤政殿。他咬了咬,单膝跪了下来,“臣言行无状,冒犯天颜,还请皇上降罪。”识时务者为俊杰,庆王果断选择了滑轨。此刻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谢若玄正得势,大有天下归心的意思。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撕破脸面,只会与大众风向舆论背道而驰,失道寡助。且能不能活着走出宫门都不一定!他态度前倨后恭,与之前形成了鲜明对比。没办法,谢若玄不是谢子羲,不可能任人拿捏。只能是庆王一时“失态”了。谢若玄没有计较,“你起来吧,朕心意已决,望尔等以天下黎民百姓为重,优先治理水患,倾力配合孟妃,不得耽搁。”庆王面皮抽了抽,硬着头皮,没有退让,“治理水患是十分重要,可皇上如何确定改道便能让水势减缓,莲登州百姓得到解救?倘若改道不成,只会徒增一处受灾的地方吧。”更更更更何况,谢若玄说着让他以天下大局为重,鼎力支持孟知爻改河道,却不提出一点补偿。这不就是明明白白要淹没他的马场吗?庆王怀疑谢若玄就是故意的。他甚至猜测谢若玄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或许猜到了那批刺客是他派去的,所以要对他动手了。庆王心里直打鼓,却又不肯舍弃手中的利益,只能梗着脖子与谢若玄辩论。谢若玄淡淡道:“孟妃的计策朕看过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庆王大可放心。”庆王:“……”这是打定主意要毁了他的马场啊!不过区区一州百姓,如何能与他的马场相提并论,庆王觉得,谢若玄故意本末倒置,就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庆王忍不住道:“皇上既然看过了孟妃的计策,何不亲自理政,而是令一介妇人指点江山?”谢若玄毫不在意地说:“自然是能者居之。”“现今大渊江山风雨飘摇,能臣良将稀少,稳住国祚才是当务之急,庆王就不要纠结是何人指点江山了吧?”
庆王:“……”这就是大渊礼崩乐坏的下场,谢氏皇族荒唐,上行下效,整个社会风气自然十分“开放”。别说律法礼仪,不颠倒黑白以恶为美就不错了。放别的朝代,让后宫干政,或许能弹劾帝王,让帝王下罪己诏。但放大渊,只是毛毛雨,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要大渊国祚能继续延续就行了。更何况,谢若玄打定了主意要一条路走到黑,即使撕破脸,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庆王强自忍下涌上胸腔的恶气,告辞离开。其他朝臣见谢若玄一副死扛到底的模样,心知劝不动,也陆陆续续告退,最后只剩下游望之一党。游望之没走,凉州党不敢走。游望之问道:“皇上当真要让孟妃处理政务?”他沉沉地注视着谢若玄,一双瞳孔漆黑如墨,折射不出任何光彩。谢若玄说:“当真。”游望之怒道:“皇上为何要让妃嫔插手政务?难道您不能亲自处理吗?”“臣不相信能者居之这四个字,可以用在孟妃身上。”谢若玄闻言,反倒是有些疑惑不解,“以前朕为傀儡时,尔等看朕不顺眼,现在朕找了一个贤才来治理国家,尔等还是看不顺眼,你们到底想如何?”不会是觉得他没有把政权全权交给他们,生气了吧?游望之:“……”众臣:“……”游望之深吸一口气,“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理应亲自处理政务,为国效力。皇权不可旁落,乱法而生变,若放任后妃干政,恐外戚当道,祸乱朝纲。”谢若玄抬头,让其余臣子都退了下去,独留游望之一个人。一时间勤政殿内安静至极。谢若玄也不坐着看弹劾奏章了,而是站在窗边,负手看着外面的春芽,问道:“在你心里,大渊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游望之一愣,然后回答道:“千疮百孔,危如累卵。”谢若玄又问:“那你当政这么多年,这个情况可有改善?”游望之默了默,如实回答,“没有。”谢若玄仰头看了看被殿檐切割的天空,轻轻说:“那你如何笃定朕能一定改变这乱局?”游望之说:“您已经改变过一次了。”大渊在元封帝时期,也濒临灭国,是谢若玄上位后,一扫颓势,挽狂澜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