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说的是,我记着了。”丁良策点点头,轻拍着黎英睿的手背:“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咱祖孙俩有缘。淘淘和彬彬呢,别看跟我连着血脉,却没那个缘分。有些话,讲也白讲。我这内脏都不行了,活不过几天了,你要不嫌我这老头子啰嗦,就再跟我下一盘吧。”黎英睿摇起他的床靠背,放下了小桌板。摆上棋盘,挑了一红一黑两枚棋子,倒扣在棋盘上。丁良策微微摇头:“不选了,今天你先手。”黎英睿把双方的棋码好,率先走兵三进一。这一招先开马前兵,在象棋布局里有句行话,叫‘仙人指路’。“你心性急,有句话往后要记在心上。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丁良策飞了个高深莫测的象,缓缓说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chan)然而善谋。天下的事,不要做了再说,最好是说了再慢慢做。”“长线者要不动如山,短线者应迅猛坚决。”黎英睿走了一招卒底炮,杀气腾腾地进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总觉着,做人还是要勇敢些的好。”“‘勇’是勇气,‘敢’是绝对。勇敢难,勇于不敢更难。把事情办得圆滑一点,有时候拖一下也不坏。年轻人固然不怕错,但有些错误是只能犯一次的,并没有改正的机会。”丁良策走马二进八,一字一句地道,“即便是一些并非错误的错误,也可能不被命运所原谅。”黎英睿执棋的手顿了下:“要是已经错了呢?”“那就当是老天爷给安排了这样一份锤炼吧。”丁良策深深叹了口气,“这世上很多事不堪说,谁又能完全把人生走明白。”【作者有话说】周四了周四了!我来了!这章长长,木有二更~◇ 半个小时后,黎英睿出来了。外间客厅已坐满了人,一些他认识,一些他不认识。浑浑噩噩地打了一圈招呼,走出了病房。肖磊正靠着走廊墙看书,瞥见他连忙迎了上来。笨拙地安慰:“你别太难过了。”“没事。”黎英睿仰起头控回眼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爷子八十二了,全福全寿,没什么难过的。”说罢重重叹了口气,扭头往电梯口走。“假惺惺!!”丁凯复从后小跑着追上来,“喂!你来一下。”肖磊看到丁凯复,就像是看到了大号病毒。连忙挡到黎英睿身前,警惕地打量他:“你找睿哥什么事。”“谁t是你老板!”丁凯复踢了肖磊一脚,不耐烦地偏头,“呿,滚边旯去。”“你手脚放干净点!”黎英睿拨开肖磊,瞪着丁凯复道,“他是我的保镖,护着我是他的职责所在。你再拿身份压他一回,这辈子都别想见着余远洲。”说罢拍了拍肖磊胳膊,“你去车里等我。”肖磊没吱声,也没动地方。紧紧贴在他身旁,一脸犟种样。黎英睿沉沉地看着这只拒否犬,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去车里等我。”
肖磊躲着眼神,当没听见。这回黎英睿面子挂不住了,拉下了脸:“肖磊,你别让我说第三遍。”丁凯复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滚了一圈,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怕我打他?”他在肖磊脸跟前打了个响指,“呵,我从不跟病秧子动手。”“放屁。”肖磊拍开他的手,“去年6月20号下午,你打他了。”“你他妈属摄像头的?还6月20号。”丁凯复早不记得这档子事儿了,没什么诚意地摆手,“行了,今儿不会。”说罢不待肖磊反应,扯着黎英睿就进了安全通道,关上了逃生门。两人顺着楼梯下到平台,黎英睿扭头看了一眼。钢板门上有俩条玻璃窗,肖磊的脸紧紧贴在窗后,挤个猪鼻子死盯着这边。活像被关笼子里的獒犬,嘴筒子使劲钻着笼子缝。丁凯复注意到黎英睿的视线,也扭头看了眼。被玻璃后的人脸吓了一跳,低骂了一句:“像他妈的活嘚勒(jb)。”黎英睿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照片的事,谢谢了。”“呵,我就是该你的。”丁凯复从兜里掏出雪茄盒,抽了一根叼嘴里,“远洲那边儿,你到底什么时候给安排?”黎英睿不答反问:“你找的那几个人,不是俱乐部里的员工吧?”“不是。”丁凯复低头在身上来回拍找打火机,“去毒窝掏的散养鸭。”“毒”黎英睿面色一凛,“不会带病吧?”“你他妈宰猪还嫌刀生锈?”黎英睿低着头沉默,舌尖反复摩擦着嘴唇。半晌,他冷笑一声:“不愧道上叫你‘座山雕’,真是鹰爪雕心。”“少跟我Yin阳怪气。”丁凯复吸了口烟,又重问了遍,“远洲的事,你给个准话。别总拿这个吊我。”“七月份吧。”黎英睿道,“正好要去查查你马前卒的底细。”丁凯复诡谲地笑了两声:“我哪个马前卒?”“阿道夫。”黎英睿掀起眼皮看他,眼神尖锐地像两枚钢针,“你当初拉拢董玉明,就是要把他安进来。不是么?”丁凯复没说话,在烟雾里眯着眼睛看他,嘴角荡着括弧似的笑。“说罢,你到底想干什么。”黎英睿拍了拍烟,转身踮脚拉开了通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