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是客。李沐该招待的,还是要招待的。他径直往煮着茶水的炉子走去。茶叶在锅中翻滚,煮过的茶汤已经到了火候。他如同往常一样,拿起铜勺,舀出茶汤。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握住了铜勺。
李沐一抬头,李列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爹。”李沐老老实实叫了一声。
李列年过不惑之年,身材高大,面上却满是风霜。那眼角显眼的皱纹,让李列在无形之中,又多了一份苍老。“早上不去学堂,是去了哪里?”李列搅着茶汤。
李沐脸se一僵。昨日宁知桐告诉他,今早她父亲要见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之後,他心中忐忑不已。
在思索良久後,李沐决定赴约。所以在昨日放学之前,李沐向学堂的苏先生告了假。但是碍於父亲的态度,他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
因为他的父亲李列,是反对他和宁知桐在一起的。
“没,没去哪里。”李沐张口想要撒谎,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父亲,发现李列一幅早已知晓的神情。
李列失望地摇了摇头,“如今都学会撒谎了?今早你逃课的事,曾小狗都已经告诉我了。”
曾小狗是李沐的夥伴,他父母也是果子巷的街坊,从小与李沐玩在一起,如今更是同一学堂的同窗,所以十分相熟。小狗这名字,是曾闰成自小取的小名。街坊邻居平日里也是称呼惯了,小狗小狗地叫着。
“说吧。去了哪里?”李列一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让李沐坐下。
李沐依言坐定,然後说道:“我去了趟宁府。”
“嗯?宁府?你去那里g什麽?”李列的表情十分惊愕。“谁让你去的?”
李沐点了点头,“是宁伯伯让我去的,是……是为了知桐的事。”这件事情,他还是绕不过李列的。於是他後面又补充了两个字,“婚事。”
李列似乎没听清,他盯着李沐,问道:“什麽事?”
“宁伯伯叫我去商量我和知桐的婚事。”李沐又完整的重复了一遍。
李列瞪大了双眼,他带着严肃的表情问道:“他怎会……他跟你说了什麽?”
面对父亲的提问,李沐将见宁席白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列。“他要我入赘,还叫我习武。”
“胡闹!”李列闻言,怒意冲冠而起。他将手中的铜勺狠狠一砸,锅中茶水四溅。
李沐吓得一颤。
“入赘?一个汉子,入什麽赘?你是不要我这爹si了?还是不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李列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李沐,一幅气极的表情。
“不,爹,我没有……”李沐连忙小声辩解。
“还习武,习什麽武?习武能b考取功名更有出息?那都是刀口t1an血,动辄玩命的g当!那是会没命的啊!”李列更加激动地说道。
他生平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让李沐练武。因为在他眼中,侠以武犯禁。本朝虽然尚武,但是练武之人,打打杀杀,远不如读书人来得平安。
至於入赘之事,哪个有志男儿会容忍此事?
“我不会同意你和宁知桐的事,门不当,户不对,你又何必放弃姓名去高攀人家?至於习武,那是更不可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老老实实读好书,到时候考取个官身,再来和宁家谈婚事也不迟。”李列算是给李沐下了最後通牒。
“可是,爹……”李沐很想告诉李列,他真的很想娶宁知桐。
但是李列没给他机会,他寒着一张脸,转身进了厨房。
“一个男人,总得有本事做出些事蹟来,才能有资格去谈这些。否则,哪怕是你答应了这些条件,也终究是被人看不起。”
李沐听着从厨房中传出的淡淡话语,愣在原地,心中如同裹了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带着刻意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咳,少年郎,你好像很苦恼啊。”
李沐转头望去,发现正是独坐在自家茶馆里的那人。那人是个年轻貌美的男子。
那男子脸上貌似沾了灰,头发散乱,衣衫也是破旧,看上去颇为狼狈。纵使这般,李沐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脑子里就不知何故蹦出貌美这个两个字来。
李沐看向那男子的时候,那男子也看向了李沐。
他对着李沐招了招手。
李沐一指自己,一脸困惑。那男子笑着点头,示意他上前来。
李沐走了过去,那男子还是笑着,他说:“小兄弟,我看你似乎有点犯难啊。”
李沐略带狐疑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挺犯难的。
“怎麽样?要不要我帮你指点下迷津?”那男子的笑容变得热切起来。说着,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竿来。竹竿上穿了面招牌。
他用力拍招牌,因为这上面全是灰。
灰尘激得李沐只好眯起眼睛,只有这样才看清这上面写的几个字。
“铁口直断卜算子,一言九鼎真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