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方艳青第二日算是毫不意外地再次见到了王保保。“jian诈狡猾的汉人,哼!”相貌英武,身材高大穿着蒙古服饰的青年站在纤细高挑的白袍道姑面前简直像是一座小山搬笼罩下一大片Yin影,极具压迫感。方艳青此时正坐在花园的小亭里。但和站着的王保保相比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她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一眼,闲适地摆弄着桌上的棋盘地同时不客气地淡淡回击。“残暴无脑的蒙古人,呵……”她仍然戴着帷帽,这当然是赵敏要求的。因此王保保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这般不咸不淡的语气反倒更让人觉得讽刺。王保保没有生气,对她这样的表现反而觉得意外。在他印象里的汉女总是遵循着三从四德的女则女训,温婉贤淑,柔柔弱弱,半点不如他们蒙古女儿的英姿豪爽,明艳大方。就像他房里的几个汉女至今面对他都战战兢兢的,不过到底也是一派掌门甚至曾经悄无声息潜进过他们王府夺回倚天剑……“女人,你真以为自己迷惑住了敏敏就可以这样嚣张吗?你现在可没有了内力,我一伸手你就要像蝼蚁一样毙命于此。”王保保好似无意般拔出腰间的弯刀,军伍中人多年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血煞之气就在他漫不经心的话语中笼罩住了方艳青。他这是威胁但也不是假话,他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原本只以为是个小玩意,敏敏得到了就不会再惦记了,但从昨晚敏敏的态度来看她对敏敏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但面对这样的生死威胁,面前的女人却并未如王保保所想的像以往那些最初铁骨铮铮但在死前却丑态毕现的人一样。不仅身上连一丝胆怯和恐惧都没有,仍然悠哉悠哉地下着棋,甚至她远比王保保想的要更大胆,因为她接下来就分外平静地道,“世子自己大祸临头了竟还有空闲cao心我吗?”这样一句不知所谓的话顿时让王保保气极反笑,“你这是怕地开始说胡话了?你看看我们究竟是谁要大祸临头了?”方艳青伸出玉指分别落下黑子和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这也是我想对世子说的话。”王保保不像一般的蒙古人那样鄙夷汉学,他向来对传承了千年的中原文化深深忌惮的同时也钻研地颇为Jing深,其中就包括棋艺。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棋盘。就见如今黑子正占据了大半棋盘如日中天,白子被其围攻艰难求生,显然接下来是黑子要胜了。王保保本以为眼前的女人又是要像当初敏敏回来时说的那些元廷终将自取灭亡的话,已经开始感觉有些无趣了。
然而接下来帷帽下流泻出的泠泠嗓音却让他彻骨生寒。“听说汝阳王府权势滔天在朝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道世子和王爷想不想也坐一坐这皇帝宝座呢?”王保保被这话惊地手中刀都已出鞘,立刻喝道,“放肆!”笼罩在帷帽下的女人丝毫不惧,甚至依然那般闲适地提醒道,“反应有些过度了,会让我以为是说中了世子的心事。”王保保看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稍微放心。而对面的话还在继续。“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元成宗继位到如今的皇帝继位的三十九年间已换了十个皇帝,其他人行世子为什么不行呢?”周公制礼安天下,中原汉民族早在周朝初期就形成了较为固定的宗法制度,嫡长子继承制是中原王朝皇位更替的主流思想。嫡庶有别,无嫡立长。这并非是说如此选出来的嫡子、长子就更为贤德,而是因为历史证明了皇位之争的紊乱带给天下的危害远胜于一个平庸的君主。但蒙古人建立的元朝靠着草原上蛮横的铁骑占领了汉人统治千年的中原大地,却并没有继承汉人这样的继承制度。他们依然靠着类似草原上部落选举的方式,强者为尊,以至于谁都有资格争夺皇帝的宝座,而天下至尊的位置又有谁不垂涎?而治理小小的草原部落又怎么能和治理大国一样?因此最后竟出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三十九年间换了十位皇帝的奇景,如此天下又如何不动荡不安?管中窥豹,从皇位更迭的紊乱便可见元廷政治乱象。“敏敏冰雪聪明,我也听说过世子文武双全、Jing通汉学的名声,纵观史书想必世子也知道何为乱世之象。”“蒙古向来强者为王,天下也应当有能者居之,现在的皇帝实在无能,世子既有能力为何不自己亲自登上最高位以图改变呢?”这声音明明应当是如春寒料峭时节的山涧般清凌凌涤荡俗尘,但现在透过雪白帷帽传来却像是无孔不入般地钻进王保保心底。他莫名激动又莫名恐慌,一时用力挥出手中兵刃。方艳青像是早有预料,在刀尖到来时及时起身避让开来,但头上的帷帽却被掀了开来,王保保也终于窥见了那云纱下的真容。肌肤若冰雪,丹朱点绛唇。这的确是一张任何人都惊鸿一瞥再难忘却的绝世容颜,但王保保第一时间被吸引的却是那张冰雪玉容上的那双似秋水的眼眸。明明是黑亮的颜色,他却莫名看到了瑰丽诡异的七彩瞳孔宛如深邃的漩涡般摄心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