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寻的身边都坐满了,红卷发异国女孩亲昵倚在她肩头熟睡。再旁边是她亲密的朋友,嬉笑怒骂,气氛融洽。游纾俞只能坐在很偏的角落。包厢里的气氛很快由停滞转为热络。有人感叹大学教授竟然也能被冉寻请过来,有人起哄提问,她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冉寻没再喝那杯橙汁。她怕喝了甜的,总会心软,再度吐露甜言蜜语。这此时已悖她本心。视线掠过游纾俞,笑意盈盈,答:让你们失望了,并没什么特别。仿佛这才是她们今夜游纾俞看见冉寻唇边一抹礼节性微笑, 淡到近乎可以忽略。喉咙像被浸水棉花堵住。只有一周多没见,但她竟觉得冉寻遥远且陌生。对方不再有狡黠可爱、专属于她的小细节,被朋友簇拥, 姿态得体,面对她时平静无澜。醉得厉害,以至于头脑混沌, 与冉寻对视时,思绪缠成一团乱麻。冉寻视线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像是对说话对象的礼貌,但只不过一两秒就挪开。偏头回应身边朋友, 说了她听不清的其他话, 在扬唇笑。不是的。游纾俞喃声开口,但是声音太小,连自己都听不见。不是朋友。从前的那六个月, 她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浪漫的事,不是朋友二字可以概括的。可耳边已经满是乱糟糟的起哄声。包厢里的陌生男女应和着, 说她们职业与生活都毫无交集,而且冉寻又出国六年,怎么可能特殊。头脑早被酒Jing麻痹,此时却凌迟般逐渐蔓延钝疼。游纾俞又看了冉寻好一会,才垂眼。低声应一句:嗯,是朋友。她不愿让冉寻为难。从冉寻回国后的不经意偶遇,她忍着难堪与自我唾弃, 已经做出那么多出格可笑的事。她害怕冉寻厌恶她一次次的纠缠。没人再关注游纾俞的回答。她这边的方向就此冷清下来, 掀不起任何能引人注意的水花。身边的人都不熟悉, 游纾俞将自己蜷起,在热闹中充当陪衬。她在想, 是不是第二天醒来,就会发现今晚经历的,只不过是她习以为常的某个噩梦而已。
她恐惧像噩梦中那样,被冉寻漠视、躲避,甚至奚落。但现在噩梦成了真实。冉寻将她归于朋友,不愿意朝她回头,连再耐心一点的对待都不愿意给。所有言行都在劝她知难而退。曾经也是特殊的,那时冉寻还愿意和她在一起,用热忱一点点融化她刻意营造的疏远。让她每晚的失眠不再铺陈灰调,辗转反侧间都充斥甜蜜气息。现在冉寻离开了,重逢后的亲昵与即将失而复得的欣喜即刻破碎,又落入一个循环冷冬。冉寻不愿再消耗自己,融化一座像她这样无规律复冻的冰山。游纾俞又看了冉寻好一阵。可冉寻再没有和她有目光交集。头脑混沌,她刚才抿了一口酒,不知道后劲竟那么大,从未体会过的醉意席卷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墨色长裙泅出一点Yin影。游纾俞才意识到,自己在哭。她眼睫低垂,借由包厢Yin影,将自己安静隐藏,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耳边喧嚣不堪,还是有人注意到她的窘态。身边的人那么友善,递给她纸巾,问她还需要什么。游纾俞礼貌说不用,她只是个不速之客,却发觉裙子上的Yin影蔓延。触了触脸,一片冷shi。她只是在想,如果此时坐在她身边的是冉寻就好了。或许会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为了逗她,抵在她耳边说些没大没小、没羞没臊的话。如果没有旁人,还会主动将言语变成实践,呼吸交叠,用唇啄去她的泪滴。笑着说一句:咸的,不过现在变甜了。游纾俞握着纸巾,额头发热,但是指尖很冷。但现在冉寻不愿意再坐下来听她说任何话。她们重新变回处处设防的陌生人,连言辞都无法由衷。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者更久,身边的人陆续离场,包厢里气氛渐歇。她听见耳边有脚步声。冉寻和她不了解的异国女孩并肩离席,就要路过她这边,与她擦身而过。游纾俞倚在属于自己的座位里,低垂头。眼眶温热,她侧身,攥住指节,不声不响。有人在她身边停住了。和冉寻一起离开的人窃窃低语,担忧地问怎么哭了、是不是喝醉了。还好吗?冉寻出声问她一句,嗓音罕见地回温。